江朗亭方答道:“我估计真得叨扰几日,再加上委实也不曾有什么打算,同你去走走也好。”
张衡之见他应了,心下很是欢喜,赶紧又转向苏施,问道:“苏姑娘也同去吧。”苏施没存那份心情,正想推脱,却听江朗亭说道:“这丫头性子太闷,自然很是无趣,还是明天一同去得好”,苏施的话便塞在喉咙没能说出来。
张衡之倒是十分高兴,便拱手道:“天色已晚,那衡之就不打搅了。咱明日早间吃罢饭就直接去。师叔、姑娘一路舟车劳顿,想是十分劳累,还请早点歇息。”
江朗亭点了头,张衡之便欠了身,又从那树影之中消失了。
这会儿风里夹带了寒气,苏施抖了身子,便对江朗亭说道:“师父,咱也回吧。”江朗亭便与她走回住处。沿途几步便可见大红的灯笼,烛火在里头朦朦胧胧,忽忽闪闪,凭空给这院子添上了几分煞气。
苏施忖着,此处既是朔玦剑派,刀光剑影的只怕断不了,有些煞气便也没什么奇怪。
当下两人无话,各自灯熄了,人也就睡了。
这厢客房里一片安宁,这对师徒似是都进了梦乡,那厢却见山庄里一处房顶上,一条矫健的身影却在跳跃、疾行,最后落进一出院子。
那黑衣人推开一扇门,借着月光可见他身材魁梧,精壮有力,穿了绣着流云纹的劲装,背影却是十分熟悉。他蹑手蹑脚进了屋子,便顺手将屋门阖上。
隔了窗子便传出一个女子半睡半醒的娇嗔:“你还知道来瞧我?都叫人喊了几遍,我还以为你这是倦了我呢。”
只听那男人边喘着粗气便道:“青儿,你净会胡说八道。我倦了谁也不会倦了你啊,我恨不得日日都栓在你身上,唉,亲滴滴的心肝儿、宝贝儿,来,我香一个!”
却听那女人调笑:“瞧你猴急那德行!叫旁人知道,还不得笑死你?哪里还能抖威风?”
男人答道:“猴急不猴急的,还不是为了见你?就是怕你出去乱说,揭我老底,所以干脆把你藏起来得好。”那女人笑得更腻人:“这张嘴!明明就是怕旁人知道,你倒是光会拣好听的!”话毕,两人估计已经滚做一处,嬉笑之声不绝于耳。
约有半个时辰,只听里面的声音消停下来。
男人似是喘着气窸窸窣窣地穿衣服,那个女人话音里似乎揉了蜜,调了油,痒痒地说道:“这才多少会儿?你就走了?”男人答道:“不这会儿,还等多久?怎么,舍不得了?”
那女人软软地回着:“嗯。往常你可都是天快亮了才起身,这回怎地也不多躺躺?长夜漫漫,人家怕,你多陪陪我嘛,陪陪我好不好?”话里夹着鼻音,拉了长腔,声声教人恨不得酥了半边身子。想必这会儿,她肯定正依偎在男人胸口,缠在他身上,使劲儿撒娇讨巧。
那男人却开口道:“这几日庄里来了故人,且是个多疑聪慧、极不好对付的。咱俩要想长长久久,必得你好好听话。青儿你身份特殊,不合叫人知道。我原也不想这般委屈于你,却也是万般无奈:我有今日这般地位着实不易,断不能因为咱俩的私情毁了去;而你,青儿,肯为我隐忍大度必是十分难得,也不合叫世人的口水淹死。咱俩这般躲人耳目,自得其乐,不也甚好?”
话毕,便听那女人长长叹了口气,话语里头没了痴缠,只剩下一把辛酸:“好是好,可是,这般日子何时才算个完?明明你我谁也不曾做错什么,怎么就这般被世间容不得?算了,这些都无妨,只要我同你在一处,便什么苦都吃得,什么罪都受得。此生得你这般良人,我也知足”,柔声软语,竟是十分凄婉动人。
呵!好一个“你我谁也不曾做错什么”!
呵!好一个“良人”!
奸夫淫妇!早晚有你悔断肠的时日!
男人闻言似是十分感动,答道:“我绝不负你!青儿,也不必多久。待他走了,我自然常来探你!”
那个女人终于问起:“他?故人?不知这位故人是谁?倒叫你这般谨慎。”
那男人顿了一下,答道:“说了你也不认得,我与他也只是一面之缘。”
说罢便听他趿着鞋下了床,几步就走到了房门,先探出头听了周围的动静,见无异样这才出了门,腾空一跃便攀上屋顶,照旧是一路疾走。
等到那个黑衣人走远,从屋子后面的黑影里这才闪出一个人:月白纱衫,白绸扇子,嘴角轻挑,鼻梁笔直,眼神犀利,文雅秀气——赫然是已经睡下的江朗亭!
方才听了半天,又仔细辨认了的身形、架势,那黑衣人无疑就是武林北盟主、朔玦剑派的掌门人——张从古!
那么,方才他来与之**的女人是谁?住在山庄后院,定是他的姬妾无疑;但倘若是他自己的姬妾,又何须不能见人,非要在这半夜三更偷偷摸摸?此外,为何整个山庄处处都是大红灯笼,唯有此处一片漆黑,恨不得教人根本注意不到?这个女人为何半点也不能见光,要被藏着掖着?
说来也怪,今日路过此处便见这院子大门紧闭,门前全是尘土且几乎没有脚印,这不禁叫江朗亭怀了好奇。后来便见个丫头从里头被推出来,虽未听见那个女人说话,但见着那只丰腴的手臂,江朗亭居然有了十分强烈的异样情绪——他不懂自己为什么这般好奇,但心底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你不知道,只怕便要后悔”。
于是,他披了夜色跟踪黑衣人至此,旁听了一场春潮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