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退到炕沿前,缓缓地坐下了。目光,却胶着在他脸上,一刻也不离开。
他拿起刨子,又放下了,呆呆地看着没有做成的木马。
“他们,都要走吗?”妻子小声问。
他抬头看了一眼妻子,似乎不明白她的话,反问:“什么走不走的?”
“我全听到了。”妻的声音更细小了。
他没有回答,将木匠工具一件件归拢起来,塞到桌子底下去了。然后,他走到窗前,出神地朝外面望去。
“我刚才问你话呢,你聋了?”
他仍然一声不响。
妻不再问什么,默默地拿起炕上的小衣小裤,接着做。但只缝了一针,便放下了,轻轻地叹了口气,不安地瞅着他。
他忽然转过身来,从炕上拿起棉衣,匆匆地穿上,衣扣也没扣好,帽子也没戴,就大步往外走。
“你……上哪儿去?”
“你都听到了还问什么?我要到团里去!”他的语气中流露出内心的烦乱。
妻从墙钉上摘下他的帽子,递给他。
他走回到妻身边,无言地接过了帽子。妻,又默默地替他将衣扣扣好。
他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他戴上帽子,走出了家门。
工程连的知识青年们,刚走出连队不远,刘迈克开着28 型拖拉机挂斗车从后面赶了上来。
“糟糕,事务长要来截我们回去了!”一个男青年对小瓦匠说。
“咱们等他一下,也许他还有什么话。”小瓦匠第一个站住了。
大家也都站住了。众人对他的话这样服从,很出他的意外。消息是他第一个知道的,也是他告诉大家的。因此他才无形中成了众人这次行动的组织者。十年来,他第一次体验到,能够代表许多人的意志,每一句话都能够被众人服从,这种感受是多么不一般!
然而这是一次怎样的带头行动啊!内心充满自信的同时,又是那么空泛,甚至有点苍凉,有点苦涩。
迈克果真会是来阻拦我们的么?倘若他很坚决地阻拦,我将如何对待他呢?
他这样想,自信动摇,内心开始矛盾着。
挂斗车开到他们身旁,停住了。坐在驾驶座上的刘迈克对他们说:“都上车吧,我开车送你们!”
小瓦匠一挥手,大家都爬上了车。
刘迈克将车开出一段路,忽然在野地里兜了个圈子,掉转车头,朝连里开。
“事务长,你开大家的玩笑吗?”车斗里有人嚷起来。
“迈克,你……”和刘迈克并坐在驾驶座上的小瓦匠,也不免吃惊。
刘迈克一边开车,一边大声说:“我得回家一次,跟秀梅说句话。”
“什么话,那么要紧?”小瓦匠很难相信。
“非常要紧的话!”刘迈克将变速杆推到了快档的位置上。挂斗车开进连队,直开到刘迈克家的小院外。他跳下驾驶座,几大步就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