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的时候就在想,他之所以会跟路巡结婚,是因为路巡像爸爸那样在保护他。
“我爸爸有个弟弟,就只有那一个弟弟。”
周行朗说了个开头,在黑暗里去捕捉他的眼睛,“我有跟你说过吗?”
路巡应了一声:“你提过。”
以前他并不懂周行朗为什么纹这个团,还以为只是一种思乡的情怀,刚才看了周行朗过去的资料,才知道原因。
或许是想要把痛铭记在身体上。
周行朗说:“我从小就很喜欢他,他喜欢带我玩,给我发零花钱,给我买吃的,买玩具,他还考上了北大……”
暑假时,周行朗的三爸周庆军回老家,年仅八岁的周行朗贪玩,下河抓螃蟹的时候,不小心被湍急的河水冲走。
是周庆军发现了他,然后跳下去救他,结果把自己搭了上去。
这件事是周行朗对孩提时记忆的分割线。
这之前的他记不住,这之后的也记不起多少,只有这一件,他永远都记得。他被救起,站在河道边大哭,一边跑一边叫人,后来救上来,人已经没气了。
奶奶抓着他,问怎么回事,周行朗说因为自己抓螃蟹才会出事的,奶奶把他推开,周行朗头磕在石头上,流了血,没人知道。
他挨了一顿打,脑袋还在流血,高烧不止。
现在后脑勺还有个凸,就是当时磕的。
周行朗记忆变得很清楚,他惹麻烦、闯祸,挨打,活在愧疚里,也因为这件事,奶奶并不喜欢他,觉得他是个灾星,以至于后来周庆松赚钱买了学区房,送他去城里的重点高中读书,他就再也不愿意回去了。
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般,周行朗一口气全说了出来,这件事他从来不告诉其他人,玩得再好也不说,也不跟父母说。就那么憋在心里,憋了很多年。
“对不起。”
他对着路巡说。
“行朗,”路巡知道他的道歉,或许不一定只是对自己说的,“我救你,不是想让你愧疚,我也不想让你一辈子都觉得对不起我。”
周行朗想,无论怎么说,他都不可能不去愧疚,或许他表面上可以装作没有负担,可实际上,这负担永远不会消失,没用的。
“小猫,你过来点。”
周行朗犹豫了下,靠近他一些,身体有几分紧绷。
路巡问:“还是不喜欢我吗?”
“我……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就是……我可以跟你做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也可以一辈子都照顾你。”
周行朗说出这句话,都觉得自己不要脸,分明一直以来都是路巡在照顾他,自己什么都不会,谈何照顾人。
“……但不是那样的喜欢。”
周行朗不想说谎话骗他,失忆前的他,或许就是一直在骗路巡,难得还要骗下去吗?
无论他怎么做,对路巡都不公平。
听见他的话,路巡显得很平静,也或许只是看起来平静:“那还想跟我离婚吗?离了婚,就没人要我了。”
“怎么会没有人要你,你又帅又体贴,什么都会,会做饭,还很有钱……”
“你不要我。”
路巡打断了他。
“我不是……”周行朗想要辩解,却没办法辩解。
“你真的想和我离婚吗?”
周行朗有些退缩,路巡的爱太沉重了,而爱是两个的事,一方爱一方不爱,早晚会出问题。
他根本不敢接路巡的话。
“你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吗?”
路巡问。
“嗯……”这个问题太难了,说离,显得太冷漠,太铁石心肠,说不离,又勉强,像一种施舍。
路巡不会需要他的施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