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缠的一对男子通统冷笑不已。
牧白仰面,对着半空的花蝴蝶无浪吩咐着:“将我同他分开……我,不屑与他同死……”
重光元帅闻言,堂而皇之翻了一个很大的白眼——视线向上,直飞向无际霄汉,白云苍狗,冷硬的脸部线条终于逐渐变得柔和起来,嘴里呢喃着听不清的咒,被牧白用力一推。
银河迢迢飞渡。
桀骜的男子仰面倒于尘土之上,面上犹带着自嘲的笑。
莫大的功勋与权势,最终也不过如此,桃花林中,等不到心心念念的红衣美男子。
一直坚持着不倒的二老板牧白,放心地任身体沉沉向下坠,视线转而模糊,艳红的云冉冉飘过,伸出手也抓不住似的,就像三三柔滑的发,纷纷从指缝间溜走,成了碎片。
“哗啦”一声,碎片落地,正打算安心闭眼好好歇一歇,惊雷劈耳,猛一阵暗哑的公鸭嗓狂乱大叫着:“不许死!”“不许闭眼睛!”“不许你他妈的这样作死做活!”
对方气急败坏,拎着他虚弱的身体摇啊晃啊百般折磨着,剑尖埋入的伤口在剧烈地摆动中扩大了。濒死而疼痛的海棠般男子,囧着一张苍白的脸,得意地用心回答了千遍:“鹤劫放,老子偏偏要死,你又待如何?”
“娘,救他!娘亲!速速救他!”泼妇似的嗓门再度响起,连说不了话的死尸都替他觉得羞愧。
雾茫茫的前方,一张张脸在离恨天里头轮流出现,美男,美女,丑男,丑女……哎呀呀,怎么可以如此失礼?
风流貌美的二老板牧白,怎么可以如此病怏怏软成一滩在公鸭嗓怀抱中被围观?
混账无浪真正是夙世仇家,让他临了走得都如此不清净。
死去又活来。
在升天的瞬间,看到三三哭肿了脸,拉扯他扎着蝴蝶结的手臂一番哀叹。
怪他一而再再而三寻死觅活,再美的烟火也成了柴火棒。
不,丫头,这次我并未料到下场会是如此。
解释不来,只好沉默。
沉默着居然又看到了谛望。
小姑娘一脸天真地问:“牧白,你答应我好好待自己,怎么又死了呢?”
脸上两道濡湿,流经双唇,微咸。
这一点点泪,逢谛望则发,就好像枯了很久很久的古井,遭了百年一遇的大雨,存不住,拼命向外涌。
脚步只须迈过一线,便再无七情六欲纷扰,荡悠悠去彼岸,投胎有风险,重生须谨慎,嗯,二老板牧白全部理会得。
“豆抖,快把鹤劫放叉走!呱噪地不行。”女子忍无可忍的声音,是牧白眼前最后的微光。
世界一片黑寂。头一次不用默诵般若多罗密,卑贱的男子也能平心静气。
重回人间,和娘亲与爹全家团圆,挽着裤腿在河中捉鱼。
“啊,我家牧白好本事,捉到的鱼总是最大!”
小海棠花笑歪了一张嘴,得意地捧着胖鱼儿赶潮,反复强调着:“将来牧白一定抓一条龙来送给爹娘!”
爹娘望着他笑。
多少有些心虚,最后只好答:“天界元帅重光是牧白杀掉的!”
原来,这已是自己此生最大的功勋。
“那我家牧白可有遗憾?”娘问。
他抱着鱼儿呆立在海潮中,这样的问题要从何答起?
遗憾星星点点,简直拿不上台面。
遗憾没有机会笑话大老板在他闭眼前那寡妇状哭天抹泪的精彩表演;遗憾没有机会跪在谛望膝前,将她的骨血全部归还,再用丝线绑一个同心结,允她生生世世共度;最最遗憾,没有机会,守在壮妹三三身后,亲眼见她嫁得好郎君。
他对她的爱已见不得光,在阴暗的角落里萌芽开花,花开花落,唏嘘地望着春风。
春风里倦意淡淡,天界著名抗谛望兽英雄牧白穿花过柳,得以被神君陛下当殿召见。
脚步停在大殿之外。
逆着光往里头望,长长的金色织毯铺往极深的内殿宝座之下。
宝座上的神君陛下十分客气:“听闻你力搏刺杀重光元帅的谛望兽,受了重伤,现下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