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三天,艾丝黛拉以极其残酷的手段控制了骑士团和议会。
之所以说极其残酷,是因为她不择手段,只要能尽快夺取权力,什么手段都用——哪怕一些手段,会让她看上去像一个美丽而残忍的恶魔。
埃德温跟在她的身后,有幸目睹了整个过程:她穿上了银白色的铠甲,锋棱的盔甲尊出她冷峻的神态。
她照旧一头浓黑鬈发,唇不点自红,那饱满双唇既显出浆果似的丰艳,也显出平直线条下的冷彻,宛若盛开在钢铜铁炮里的冷色调玫瑰。
那是埃德温第一次见到女人身披铠甲。少女纤柔的曲线被隐没在铠甲之下,女性的特点似乎被模糊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艾丝黛拉既不是女人,也不是男人,而只是一个“当权者”。
——当她穿着带马刺的长靴,走进议会议事的殿堂时,权力的交迭与更替就开始了。
埃德温以为她换上这身铠甲,只是为了与议会谈判时更有气势,他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径直走到议会主席的身后,掏出匕首,利落地割断了他的喉咙。
鲜血如瀑布一般涌流而出,在这一刻,冰冷的钢铁与她艳丽的容貌完美融合了,诞生出无数衍生概念,譬如美丽与战争,玫瑰与枪炮,荣耀与死亡……铠甲的庄严,容貌的华美,刀锋的冷峻,都在她的身上呈现出来。
埃德温忽然明白神为什么那么偏爱她了。
因为,她的确有一种独一无二的、丰艳华彩的美,可以成为造物主手底下最完美的造物。
当一股股鲜血染红她的银质手套时,这种美便升华至巅峰造极的地步,美和死亡终止角力,结合在一起,如同糜烂艳丽的花瓣一般粘缠着彼此,发出熏人的醉香,再也分不开。
一个议员猛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望向埃德温,高声怒吼道:“你们疯了吗?!这是干什么?!埃德温骑士,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埃德温没有说话。
他转身面对艾丝黛拉,单膝跪地,等待她发话。
艾丝黛拉随手扔掉匕首,解开银质手套的锁扣,慢条斯理地脱下了沉重的手套:“如果我说,造反的是你们呢?”
直到这时,那个议员才发现眼前的铠甲骑士是艾丝黛拉。他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满面震惊地上下打量她:“你是……艾丝黛拉?”
这不能怪他眼拙,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把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铠甲骑士,和一个美丽柔弱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想到艾丝黛拉割喉时冷漠的表情、利落的手法……议员咽了一口唾液,浑身颤抖起来。
“看来你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下叛国和造反的罪行。”艾丝黛拉平静地说道,“那我只好再提醒你们一下,‘艾丝黛拉’只是我的名字,我姓德·布兰维利耶。”
有人马上反应过来:“你是……逃跑的女王?”
“你居然还敢回到王都?”
说话的是那个年迈的议员。他脱离社会太久,记忆还停留在艾丝黛拉因亵渎神明、谋权篡位而被判处火刑的时候。
“我有什么不敢回到王都的?”艾斯黛拉歪了歪脑袋,走到他的身后,将血淋淋的银质手套扔在了他的面前。
手套还在滴血,一滴滴红宝石似的血液滴落下来,在桌子上蜿蜒爬行,如同丑陋的暗红色的蚯蚓。
老议员很久都没这样近距离看过人血了,吓得差点昏厥过去。
“我当初被剥夺王位的继承权,是因为有人诬陷我亵渎神明,事实上呢?”她漫不经心地说,“我是唯一被神眷顾、被神信任、被神偏爱的人。既然你们可以因为我亵渎神明而剥夺我的王位,那我当然也可以因为神的偏爱,而重新戴上王冠,你们说对吗?”
议员们涨红了脸庞,说不出话来。
他们总不可能直说,剥夺你的王位,并不是因为你亵渎神明,而是因为你是一个女人吧?
一个议员愤怒而恐惧地喊道:“你既然已经有了正当的继承王位的理由……为什么还要杀人?”
“因为只有见血,”艾丝黛拉轻描淡写地答道,“你们才会认真听我说话。”
“胡说八道!你视人命如草芥,行事作风如此残暴……我们怎么可能让你掌管整个国家?”
“那怎样才算不残暴呢?”艾丝黛拉问。
“人都已经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另一个议员怒道。
“哦,忘了告诉你们,”她语气轻柔地宣布,“我得到了神力。生与死,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她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视线每落到一个人的身上,就有一个人不堪重负般低下头去,“只要你们顺服我,我就能让他活过来。”
话音落下,她伸出一只手,把掌心对准那只染血的银质手套。
只见一道温润的白光从她的手中流溢了出来,笼罩在银质手套上。那艳丽的鲜血顿时犹如温驯的小动物般,顺着她的意志,朝它们的主人奔涌而去。
尽管埃德温已经看过一次死而复生,但再次目睹全程,还是感到了难以言喻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