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想怔了一下后,有些痛快又有些得意的下车去了。Ben却是一副表情凝重的神情。他倒不至于为王想说中老板心思而嫉妒,他是想不到老板竟然会为岑晓改变自己的原则。
顾惟野认为岑晓在清迈会隐瞒来曼谷的实情,是对他起了戒备心使然。所以让王想上楼一探究竟的行为,就是选择暴露他们,非常不理智。
按照顾惟野以往的处事方式,Ben认为老板不可能会做这个选择。故他这下在感到诧异的同时,更对岑晓在老板心中的位置有了新的估量。
王想上楼速度很快,走到岑晓房门前,他定了定神,才轻轻敲了两下门。
没人应答。
王想又敲。
还是没人应。
王想不由急了,敲门的速度和力度都变得不温柔了。他正想着岑晓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的时候,门里突然传来一声昏昏沉沉、有气无力的声音,“好困……睡觉……别吵了……”
站在门外的王想长出一口气,在门口踯躅片刻后,笑着转身下楼。
岑晓可不记得在她睡觉时,有谁来敲过门,哦,或许也不算完全不记得,只是记忆朦朦胧胧的,她还以为那是个梦呢。
——
赶来暹罗广场的途中,司机趁着等灯的时候,偷偷看了岑晓好几眼,好像她是什么怪人似的。
岑晓不明所以,低头检视了遍自己的上衣和短裤,确定万无一失后,就懒得再理司机探寻的目光。
到了地方结车费,司机多找了岑晓十泰铢硬币,她本来想还给他,可司机根本不理会她的好意,双手松开方向盘,一个劲儿的比着赶岑晓下车的手势。
岑晓气不打一处来,刚想用英语指责两句司机待客不周的话,但她还没张嘴,司机却又对她做双手合十的动作,同时嘴里叽里咕噜说了很短一句泰文,看神态有些像祝愿。她抱怨的心思这才退了回去。
下车没走几步,岑晓就傻眼了。
熙熙攘攘的广场上和想象相去甚远。哪里有什么夜晚的小清新广场?除了人还是人,场面疯狂而狼藉!
在她视线所能及的远处,有很多人席地睡在广场上。而在她近处的人们,手里大多拿着一面泰国小国旗,边摇边喊着岑晓听不懂的口号。汹涌人流如翻卷的浪潮,而她却如一尾飘零的小舟,很快被从人流边缘一点点向中央地带挤过去。
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的一声高亢的呐喊,如一道闪电般划破曼谷夜空!群众的情绪被这声音迅速带得更家高涨起来,整齐而又激愤地,跟着带领者一声又一声喊着口号。
因为被夹裹在人群中,岑晓的T恤很快就被汗浸透。她背着好几公斤相机包的一侧肩膀麻掉,而她用来保护自己的双臂则在微微发抖。
狠狠咬住下唇,她勉强维持着意识的清醒。可不断钻进她耳朵里声声呼喊,却像是有意和她作对似的,简直好像一整支嗡嗡鸣叫的蜂群,逼迫她体力和精神越不堪负荷……
岑晓用脚趾头也想得出自己是遇到游行示威了。
这个时候,她一个异国人在不熟悉的陌生街头,面对着这些几乎失去理智的人,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无措。
眼泪混同汗水一同躺过脸庞,恐惧像一把绳索狠狠攫住岑晓的心。她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明天国家电视台上,衣冠楚楚的播音员向全国观众播放她遭遇不测新闻的情景……
事情或许往往就是这样子吧……
在你不足以依靠自己的当下,你曾经最在乎、最依赖、最期盼能够出现的那个人,却永远不可能出现。
而往往这时,你只有自己,最无助的自己。
……
仿佛有股冷热难辨的水流,从四肢百骸直往脑袋冲的时候,岑晓觉得自己可能是快要晕倒。她告诉自己坚持,可偏偏连从大脑发出一道咬唇的指令的力气都不具备了。
而她周围的一切,渐渐变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嘈杂人声一点点减弱,摇晃的画面也逐渐黯淡下去。
她的身体像一滩流沙,顺着人与人之间逼仄缝隙,一点点滑落,一点点迷失。
——
感觉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以后的事,岑晓最先听见的是一阵急促而沉闷的喘气声。接着她感到自己脸上落下一只干燥舒适的手掌,她被轻轻地拍了两下。
一半是因为生病,一半是因为最近接二连三出现的状况,她觉得自己疲倦到了极点,醒来,对这时的她来说,变成一件很困难很奢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