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锭二十两的元宝,在八大胡同就是叫个红姑娘出局也不过此数,毛伙看在钱的份上,连忙弯腰鞠躬,把他们领到一间空屋子里,告退而出。
尤二混一拍桌子道:“岂有此理,我关照她多少次,叫她忍耐一点,我们一定设法给她赎身,好好找个归宿,她居然自甘下流,而且拣了今天这个好日子!”
铁铮笑笑道:“别毛燥,二混,她哥哥今天死,今天就恰好有人给她梳拢,这里面有问题,等我来问好了!”
好不容易把尤二混劝平顺下来,没多久,门帘一掀,一个全身素白的女孩子,脸含戚容地走了进来,看见尤二混,神情并没有什么特殊,淡淡地叫了一声:“尤大哥!”
尤二混忍不住了:“小青!大哥是给你道喜来的!”
小青也是她的本名,她听了尤二混的话,只苦笑了一声道:“大哥!我知道您要骂我,但今天的事我求您别管!”
尤二混几乎叫了起来道:“我不管?你知道……”
裘小青淡淡地道:“我知道,我哥哥死了!今天下午叫人杀死在先农坛!”
尤二混怔了一怔:“你知道了,谁来告诉你的?”
“杀死他的人,也就是今天要为我梳拢的人!”
尤二混怔住了,铁铮也不禁一怔,连忙道:“青姑娘……”
裘小青的眼睛转向铁铮,尤二混道:“这位是铁铮铁爷,是个大侠客,也是我们的大恩人!”
裘小青向铁铮行了个礼,低声道:“铁爷,我听过您的大名,也非常敬重您,请您把尤大哥劝回去,我哥哥的事我自己来料理,您相信我不是个恩怨不分的畜生!”
铁铮镇静地道:“青姑娘,老好的死是为了我,我要查一批凶徒,请令兄帮忙,才害他遭了人家毒手!”
裘小青点头道:“我知道,那个姓马的已经对我说了。”
铁铮道:“你知道马行空是杀害令兄的凶手?”
“是的,马行空是我的常客,我哥哥见过几次,今天我哥哥追一个人,那个人是马行空的同伴,在先农坛跟那个人碰面时被发现了,马行空为了怕我哥哥认出他,才出手杀了他,他杀了我哥哥之后,就到这儿来告诉我了!”
尤二混差点又要叫起来。
铁铮却道:“你说下去!”
裘小青道:“他来了之后,承认杀死我哥哥,对我很抱歉,他拿了三干两银子给我,要替我梳拢!”
尤二混啡道:“你就答应了!”
铁铮忙道:“二混!别打岔!让她说下去,青姑娘不是那种人,她一定另有打算!”
裘小青眼睛一红,这个女孩子现在才流下了眼泪,哽咽着道:“他说他不沾染我的清白,只是借这个藉口向我表示歉意,三千两银子是给我赎身的。”
铁铮道:“你的押身价才只五百两?”
裘小青道:“是的!我一直想积满了这个数目,把自己拔出火坑,可是一个清倌人生意既淡,花费又大,收入更少,好容易积了一点,又被哥哥拿去了……”
尤二混道:“这个混球,你不该给他的!”
裘小青垂泪道:“怎么样他总是我的亲手足,何况他也不是不疼我,钱是他赌输的,但他赌钱的目的也是想赢一笔钱把我赎出来,他既没有别的嗜好,要钱也没别的用处,生性又直,不愿欠人的债,我怎么能不给他呢!”
铁铮道:“青姑娘,你这是害了他,赌这桩事最陷人,只有越陷越深!”
“我知道,但是只有这个方法才能使他有希望活下去,他是个很烈性的人,为了把我押了还债,他差点没抹脖子自杀,他的心愿就是要我出来,我明知道他的方法不对,也只好由他,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那种细打精算的人。”
铁铮低头不语,裘小青又道:“在这儿我认识了一个读书人,在一家大宅院里当西席先生,是我们南京同乡,父母在家里开家小铺子,这年轻人跟我很投机,他家里也不嫌弃我,慢慢在攒钱,准备替我赎身,已经攒下四百两了,他再拿到今年的束修,就可以来迎娶了!”
铁铮道:“这是你一个好归宿!”
裘小青一叹道:“是的,所以我不能害人家!”
“这话怎么说?”
“马行空把他也约来了,说是梳拢,其实是约他共谋一醉,然后慷慨赠金,帮助我们团圆,那个小伙子还不知道,十分感激,口口声声说马行空是义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