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沉手中的酒杯一顿,红酒在杯中晃动,几滴溅在桌面上,他的脸色在灯光下变得微妙,沉默无言。
等他开门的时候,寒沉已经不在门口了,他想也不想追就上去。走廊拐角处,寒沉就停在那里,背对着他,似乎是知道他会追出来所以特地在这里等他。轮椅缓缓转了过来,男人拿下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他日思夜想了五年的脸。
寒沉目光深邃,直视他,语调不冷不热,声音依旧好听,“还不将面具摘下来吗?”
延沉的手指在面具边缘,他缓缓摘下面具,露出面容,眼眶微红,眼神中有一丝不解和埋怨,完全没有刚才还在会客厅里的样子。
五年的时间,祁钰变了不少,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少年变成一个优秀迷人的青年,褪去青涩多了份成年人的成熟稳重。五年期间,寒沉从没跟他联系过一次,真的做到表面上的不闻不问,祁钰或许是知道的,可能因为寒沉以前说的话太过狠心,所以他自己也想要成长,这么些年真的做到成为一个出色有能力,有脸回来见他的人,不再是长不大的孩子,不再是需要处处依靠寒沉的人。
可他本以为自己做到了,自己终于可以回来见他了,终于可以狠狠打他的脸,告诉他,自己就是没有他,也一样可以。可事实呢,他确实做到了,也回来了,但见到的却是坐在轮椅上的寒沉,不知道能不能再站起来的寒沉,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恨与怨顷刻之间全都化为乌有。
没人知道他带着面具,在会客室里见到沈辞和背对着他的寒沉时,他有多么心慌,在心里一遍遍祈祷着坐在轮椅上的人不是寒沉,安慰自己那不可能是寒沉,背上却被冷汗浸湿。还要在知道是他的时候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压抑自己的思念,装作不认识他,在他面前表现得轻松自在,连表明身份的勇气都没有。没人知道他的害怕,没人懂他的痛苦,懂他真的见到寒沉坐在轮椅上,有多么崩溃。
祁钰的喉头动了动,嘴唇几度开合,却发不出半个音节。他想问,寒沉,你为什么会坐上轮椅?他想问,你这些年过得好吗?他想说,我好想你,我做到了,我回来了。可这些话在看到寒沉的那一刻,都被他硬生生地吞回了心底。
灯光洒在寒沉的脸上,映出那熟悉的轮廓,刻骨的思念涌上心头,又被他死死压下,无言对视着他。
“怎么?几年不见,连人都不会叫了?”寒沉的声音亦如当年一样,似乎从没变过,他们也从没变过。
祁钰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只能勉强挤出一丝声音,“叔……叔。”他的声音颤抖得可怕。
寒沉的眸光微闪,“嗯,长大了。过来点,让我好好看看。”
祁钰艰难地移动脚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上,疼痛而无力。他靠近寒沉,视线无法从他腿上移开,不敢去想他的腿到底怎么了。
寒沉察觉他的目光,微微勾唇,“没事,小意外废了腿而已。”
祁钰的心像是被重锤砸中,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强迫自己看向寒沉的脸,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小意外。。。是吗?”
“嗯,别担心,我还没那么脆弱。”寒沉轻轻拍了拍大腿,“可以给祁少当坐垫,要坐吗?”他玩笑似的说,语气轻松,仿佛这双腿真的无足轻重,毫不重要。
他是以为这个笑话很好笑吗?可是祁钰一点也笑不出来,他站到寒沉面前,无力的蹲下,眼眶通红,紧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接近崩溃,“你为什么还能跟我开玩笑,这就是你为了让我离开的原因是吗!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说不要我了,骗了我,又在我的背后安排好一切,你是不是认为可以一直骗着我?”
“我长大了,我有能力了,你看到了没有?你骗不了我了,我知道你在我背后安排的一切,却从来不知道你的事,而你呢,这五年你都知道我的所有事情,我却就连你出了事,废了腿都是刚才知道的。”祁钰说到最后声音溃不成声。
寒沉的笑意在祁钰的质问中渐渐收敛,他看着祁钰眼中的痛苦和愤怒,心中一痛,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祁钰,这只是一双腿而已,真的不重要。也没有认为能一直骗你,我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和你无关,知道吗?”
祁钰的眼泪顺着寒沉的手滑落,他摇头,否认寒沉的话,“不,不是无关。”
寒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他看着祁钰,眼中满是愧疚和自责,手掌覆在祁钰的头上,轻轻抚摸,温声安慰:“乖,不哭了。祁少都成商业鬼才了,谁见了不叫一声延先生,现在还哭成这样是不是有点毁形象?”寒沉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祁钰肩膀微微颤抖,脑袋趴在寒沉腿上,不顾形象的在他腿上哭。好歹是一个总裁,现在却趴在另一个男人腿上哭得像个孩子。
寒沉无奈一声声安抚他,可祁钰却是越哭越起劲,在他腿上闹腾,又抹又擦的,眼泪鼻涕都往他裤子上蹭。
寒沉看着祁钰的泪水肆意,心中五味杂陈,他轻轻叹了口气,"祁钰,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想要瞒你。当年让你离开,就是不想你卷入我那些复杂的事情中,上一辈的事情不用你一个孩子来承担。你知道,我……"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你知道我过的有多苦吗?”祁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寒沉,"你说不要我,把我送到国外,苦得我每天只能吃炸鸡汉堡薯条,连一口饭都吃不着。”说完,整颗脑袋又趴到他腿上闹腾。
寒沉无奈扶额,“祁钰,你知道吗,我只是腿废了,正常功能还在。”
第58章祁沉(QingChad)
一瞬的安静,悲伤的氛围被打破,尴尬到极点。
祁钰的哭声戛然而止,蹭的一下就站起来,脸红到耳后,眼睛尴尬到不知道要放哪里。他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泪水,结结巴巴开口:“我…我没哭,你…你说什么我没听见。”他现在就跟心虚的小孩一样,一双眼睛无处安分。
寒沉忽然觉得有一丝好笑,“所以你哭的究竟是我的腿,还是……”他顿了一下,还是吃了五年的炸鸡汉堡薯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