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痕不知她在床上藏了什么,只得俯身凑近去瞧。
可她指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就只是被罩破了个洞,能看见里头的棉絮。
姜念冲人笑了笑,忽然从自己胸口褡裢中摸出个东西,正好能塞进那破洞里。
“这是……”
香痕惊了惊,她竟随身带了把匕首。
“我同我那姨娘斗了许多年,虽说我知道她不敢动我,却也一刻不敢掉以轻心。”
“你方才说都过去了,是因为我已搬出这里,住进了侯府;可算账不是这样算的,欠债还钱,我那么多年提心吊胆、惨淡经营,就是为了平复我吃过的苦。”
姜念站起身,将掌中匕首递过去,“苦难是不会自己消失的,只有根除苦难的源头,才能算真的过去了。”
香痕握住刀的手开始颤,几次颤得都要握不住。
她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落泪的,到后来干脆泣不成声,被姜念静静拥入怀中。
香痕脑中只盘旋着一句话:根除苦难的源头。
“我不明白姑娘,”她哭哑了嗓子,“你说既然女子贞洁大过性命,那毁人贞洁,为何不与杀人性命同罪?”
姜念只管抚着她后背替人顺气,又说:“因为这世上的公道,并非是一视同仁的。”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便注定君王倾轧臣子,权贵凌驾百姓;老子胜过儿子,丈夫又强于妻子。
“我娘自小教导我,女儿家要温良恭顺,不能与人为争;要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可她一死,这些什么都不顶用。”
姜念比她还矮些,拥着人时须得抬头,“我们只管做对的事,将自己的公道争来。”
香痕点头时,她眼眶中的泪珠仍在掉。
姜念很少可怜一个人,但她见到香痕,便如同见到五岁的自己。
嫁人,亦或是寻个好主子护一辈子,这些不过扬汤止沸;只有她自己站起来反抗,有些事才能真算过去了。
扣扣扣——
“念儿,在里头吗?”
姜念转头望向门口,方才为好说话,她把门关上了。
香痕也擦了眼泪道:“姑娘,我没事了。”
姜念点点头,将那柄匕首重新收回褡裢,牢牢贴着身躯,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漆料凋零的木门掀开,终于看见女儿的面孔,姜默道焦急的神色缓和不少。
“怎么到这儿来了,跟爹爹去书房说话?”
姜念神色玩味,转身就往屋里走,“爹爹这话便有意思了,说得像这儿是什么腌臜地方,女儿可在里头住了十年呢。”
又是被拐弯抹角地挖苦,男人面上挂不住,立在门口略显局促。
姜念凉凉瞥向他,似笑非笑,“爹爹还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进来坐啊。”
但凡进到这屋里,今日必定是姜默道占下风,无论谈什么都讨不到好处。
只可惜,这男人如今别无选择。
他抬脚迈过门槛,衣摆在上头扫一圈,立时沾了些灰尘。可他顾不上这么多,硬着头皮进门,却发觉屋内陈设堪称简陋,只有角落摆了张椅子,旧得看不出是什么木材。
“此间简陋,女儿坐榻上,那椅子便让给爹爹吧。”
男人稍稍松一口气,这才找回些做父亲的威严。
可他刚一掀袍落座,那木椅便跟着往下滑,吓得他赶忙扶墙稳住身形,这才没有摔到地上。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