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拾好书包,给任东发了条短信要先走,便下楼一路狂奔找打印店,她跑了两公里终于找到一家能上网的打印店。
老旧的打印机咿呀咿呀地吐出一张印有铅字的复写纸,徐西桐付了钱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怀里,报名表还带着打印的热度,她凑前用鼻尖闻了闻,上面有墨粉味,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前滑落,露出了一个纯粹的笑容。
上完晚自习回家,推开门,徐西桐看见家里来了人,正是孙继忠的好友葛亮军,她心情还算不错,主动地问候:“葛叔叔好。”
“哎。”葛亮军笑着应了一声。
孙叔开了一瓶高粱酒,两个中年男人继续边嗑瓜子边聊天,妈在厨房里炒下酒菜。
看样子氛围不错,徐西桐打算趁机找孙建忠要补课费,这样能免一顿训斥。她放下书包走过去,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相机包,葛亮军手里举着相机一张一张翻给他看:
“你看,早上的日出一定要注意光线和构图……”
葛亮军如数家珍,孙叔连连称奇,一杯高粱酒饮下肚,他竖起大拇指:“老葛啊,我不是懂你们摄影的门道,但我看了就觉得一个词——好看!照我说,这水平可以登上电视的地理频道了。”
“没有,我就业余拍着玩的。”葛亮军连连摆手。
徐西桐见时机来了,立刻走过去,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叔叔,老师说要交补课费了,另外还有保险50,加起来一共350。”
孙建忠笑意僵在嘴角,他一向好面子,此时不得不从裤兜的钱包掏出钱,趁老葛低头摆弄相机的间隙恶狠狠地瞪了徐西桐一眼。
“你看,刚跑一趟车赚的,又没了……”孙建忠开玩笑道。
“教育投资嘛。”葛亮军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徐西桐收好钱后进了厨房帮忙,她看周桂芬心情不错,便主动开口跟她分享她想报名参加文学大赛的事,提到写作两眼放光:
“妈,你不知道获奖以后还有一笔稿费呢,说不定我拿了奖以后就可以补贴家里,而且你知道我的梦想……”
徐西桐兴奋地说了半天发现没人回应,周桂芬在忙着扒蒜,厨房里死寂一般没有声响,只有热锅翻腾和高压锅发出的“吱吱”声。
“你以为那什么写作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劝你把报名表扔了,都是骗钱的,平时你能能多帮衬我些,我就谢天谢地了。”周桂芬手起刀落,快速切起了菜。
原本沸腾的心慢慢沉寂下来,徐西桐在扒着蒜,前几天把指甲剪了,只能徒手扒,拇指肉扣到蒜,火辣辣的,她却没有知觉一般,机械地重复扒着蒜,眼睫低垂,几乎看不到眼里的情绪。
“我们厂里,监工说她女儿也说是搞什么写作,说是一个小时打字多少钱,后来监工说了都是什么刷单骗钱的。”
即使一颗滚烫的心正逐渐遭到冷却,但是内心视为梦想,引以为傲的东西被轻视,践踏,像是桌上的水渍,被抹布轻轻一抹好像就能消失。
徐西桐抬起脸,眼神倔强地说道:“那不是骗钱的。”
“还说不是!”周桂芬立刻提高音量。她一向强势,容不得小孩顶嘴,并挑战她的权威。
“说了不是就是。”徐西桐语气固执,喃喃重复了一遍。
短暂的争执随着客厅传来的聊天声打破,徐西桐回到了房间,她坐在书桌前,拧开台灯,看着那张“文学新人”的比赛发怔。
客厅里传来响动,似乎是周桂芬把炒好的下酒菜端到客厅里,房间门没关紧,谈话声从门缝隙传了进来:
“刚才听你跟孩子吵架了?”葛亮军语气关心。
妈释然一笑,似乎有倒茶的水声,语气无奈:“说是要去参加什么杂志作文比赛,实力一般,野心比天还大。书也读得一般,尽想些旁门左道……”
徐西桐拉开抽屉,把桌上那张报名表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然后拿出了课本。
北方的春天空气还是干燥的,迟迟没有下雨,刮起一阵又一阵的冷风,徐西桐走在路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次日,周桂芬特意做了徐西桐爱吃的可乐鸡翅,两母女什么都没有特意说,算和好了。
可徐西桐还是闷闷不乐的,满腹心事。但她当下只能尽力不去想,先做好当下的事。
傍晚放学,气氛一下子放松,任东慢吞吞站起来,双手插兜,他懒散地抻直背,正打算叫徐西桐一起去吃饭。
视线移过去,看见徐西桐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兴奋地朝门口招手,抓起演讲稿跑过去。
头偏过去,看见陈松北一身运动服站在门口,两人正讨论着什么,徐西桐的表情时而生动时而苦恼。
略带冷淡地把视线收回正准备离开,一双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低头一瞥,孔武一脸八卦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