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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1页)

“爱德华一定着了魔。”在理查充满英雄崇拜的眼光中,爱德华所作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对的。他的愚蠢,无可否认的,毫无道理的愚蠢,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着了魔。

“那会让我母亲心碎,”他说。他思及他父亲和爱德蒙被杀的时候,还有兰开斯特大军进逼伦敦城门的时候,他母亲展现的勇气。她没有哭泣也没有将自己里在自怜的保护膜里。她安排他和乔治去荷兰的乌特勒克,就有如她安排他们去学校就读一样。他们可能再也无法相见,但是她却冷静的,以不掉一滴泪的实际态度,让自己忙于为他们准备在冬天横渡英吉利海峡所需的温暖衣物。

她如何忍受这个,天外飞来的一击?这个有破坏狂的傻瓜。这毁灭一切的愚行。

“是的,”安温柔地说。“可怜的西西莉姑妈。爱德华这样的伤害每个人真是罪无可赦,罪大恶极。”

但爱德华还是完美无瑕。如果他做了什么错事那是因为他生病了,着魔了,中蛊了。爱德华依然拥有理查的忠贞;全心全意的,近乎崇拜的忠贞。

即使在多年以后那样的忠贞──成年的,基于认知和接受后的忠贞──依然那样的全心全意。

然后故事进展到西西莉。纳维尔的痛苦,以及她是如何的试图重整她和儿子爱德华之间的关系,她是既高兴又觉得羞耻,不过她的侄子渥威克却气得不得了。

还有一段很长的文字描述这位有着著名镀金般秀发的坚强美女,成功地做到了其它温驯美女做不到的事;以及她在西敏寺的即位典礼(她在渥威克沉默的抗议中登上王位,渥威克无法不去想伍德维尔的这一大家子人,将看到他们的姐妹伊利莎白登基成为英国女王。

下回理查出现在故事中是他身无分文准备前往林恩,正当无计可施时突然有一艘荷兰船刚好停在港湾里。同行的还有他的哥哥爱德华、爱德华的朋友海斯汀和一些随从。他们这些人除了全身上下的行头之外一毛钱也没有,在一番争执之后,船长同意以爱德华的毛皮帽子充当船费。

渥威克最后终于决定他受够了伍德维尔家族,他曾帮助他表哥爱德华登上英格兰王位,他就可以一样轻而易举的拉下他。此举获得了所有纳维尔家人的支持,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甚至包括了好好先生乔治。他觉得迎娶渥威克的另一个女儿伊莎贝尔,藉此获得蒙特哥、纳维尔和毕强普三个地方半数的土地继承权,要比对他哥哥爱德华忠、心耿耿划算得多。短短十一天内,渥威克就政变成功,让整个英格兰大吃一惊,而爱德华和理查只得在阿卡莫和海格间,十月的泥地里蹒跚地逃亡。

从那时起,理查就总出现在故事的背景里。从布鲁芝沉郁的冬天,直到在勃艮地与玛格丽特在一起──在贝纳德堡与他和乔治一起,站在台阶上目送他们父亲出征的,善良的,红着眼眶的玛格丽特,现在已经是勃艮地公爵夫人。玛格丽特,善良的玛格丽特,既忧虑又惊慌──就像未来许多人会忧虑与惊慌一样──由于乔治难以理解的行为。她决定为她这两个较令人景仰的哥哥做募款及宣传的工作。

虽然培尼艾利斯小姐的兴趣是在卓然出众的爱德华身上,但这倒也没有使她对理查的成就隐而不彰。玛格丽特出钱雇的船,全是由理查整装完成的;而当时理查还不到十八岁。而且当爱德华与为数甚多的随从被乔治和他的军队困在英格兰草原时,是理查跑去乔治的营帐,去劝已被玛格丽特软化的乔治重新和他们结盟,爱德华才得以继续前往伦敦。

不过,葛兰特想,最后这一项倒算不上什么伟大的成就。乔治显然很容易被说服做任何事,他天生就耳根软。

第六章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在他对《瑞比的玫瑰》以及读小说这种不登大雅的乐趣还没失去兴趣之前,玛塔寄来了一份包裹,里面的乐趣毋宁是更值得尊敬的──由神圣的汤玛斯爵士所记录的历史。

随书附着一张短柬,在玛塔超级昂贵的笔记纸上,她那大而潦草的字写着:

没法儿亲自带来只能为你寄上这本书。忙得快疯了。我叫咪咪去布莱辛顿街那里,结果没有一家书店有汤玛斯。摩尔,所以就去公共图书馆找。不知道怎么没人想过去图书馆。也许是因为预期那儿的书都会被看得烂烂的。不过这本看起来却干净如新。你有十四天可看。听来像是刑期倒不像是借贷。但愿你对那驼背有兴趣是表示你的芒刺已不再那么恼人了。希望很快见到你

玛塔

这本书如果有点年纪了的话,看起来的确算是干净如新。看了一会儿《瑞比的玫瑰》之后,他发现这本书的印刷已不再令人兴奋,密密麻麻的段落更令人不耐。不过他还是兴致勃勃地去读它。而摩尔这本,毕竟谈的主题就是理查三世,他所关心的主角。

一小时之后他从书中回过神来,茫然而困惑,觉得很不自在。倒不是书中的故事让他惊讶,一些史事是早在他意料中的,只是他没料到汤玛斯爵士会这样写。

他晚上睡得很不好,躺在那儿长时间地醒着,沉思着;一边痛苦烦恼,一边小心警醒着,与其说他在睡觉倒不如说他在打盹。他不能平静的心一直辗转反侧,他那令人发指的行为留下的阴沉印象和强烈记忆使他内心翻搅。

这都还好,但是当他接着写道“这是他与他阁员之间的秘密”时,读者会立刻产生反感。一种背地里道长论短和仆人们暗中窥伺的气氛从扉页间消失。读者之前对那躺在床上痛苦不堪的家伙所引发的同情,在自鸣得意的作者揭露这一点之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杀人犯的器量似乎还要比这个写他的人还大些。

这根本是大错特错。

当葛兰特听到目击者所说的完美故事中间有瑕疵时,他会感到不安,现在他正有同样的感觉。

而且事实上非常令人困惑。像因为正直而如此受人尊敬的汤玛斯。摩尔,四个世纪以来都备受推崇的汤玛斯。摩尔会出什么错呢?

在摩尔笔下的理查,葛兰特想,是和玛顿的看法差不多的。一个既十分邪恶,却又十分痛苦的人。“他的心永远无法平静,永远无法感到安全。他的眼睛骨碌碌地转,身体总像在暗中防着别人,他的手总扶着他的匕首,他的神情仿佛永远准备再度出击。”

当然书中有着那戏剧性的,歇斯底里的一幕,是葛兰特学生时代就记得的;也许每一个学童都记得。在塔前的议会,理查自立为王的前一刻。理查对海斯汀的突袭正应验了一个阴谋害死护国公的人应得的下场。他疯狂地宣称爱德华的妻子和情妇(珍。秀尔)使用巫术让他的手臂萎缩。然后他愤怒地在桌上重重一击,这是叫他的随从冲进来逮捕海斯汀勋爵、史坦利勋爵和约翰。莫顿─伊利主教的暗号。海斯汀匆匆逃到乡下,最后在随便找来的一块木头上被砍了头,死前留给他的时间也只够找他所能碰到的第一个牧师为他告解。

一个人很自然会这样,先做了──愤怒,恐惧,想报复──然后又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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