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交错,室内一片安静,只有李绥安酒杯里的冰块摇晃作响。
纪阮和他并排坐在一起,托着下巴看对面呼呼大睡的段泽平。
老段酒品还不算太糟糕,醉过哭过倒头就睡,时不时叫两声林清的名字,呜咽着假哭一会儿,但浸不出眼泪。
“他这是……”纪阮欲言又止:“失恋了?”
李绥安悠悠抿着酒:“可不是吗,一晚上鬼哭狼嚎的,我本来是想让你也过来凑凑热闹,不过晚了点,现在都消停了。”
“热闹?”纪阮一挑眉,捕捉到了其中一个字眼:“也?”
“不然你觉得老顾过来干嘛?”李绥安笑道:“先前老段攒的所有局他都不来,偏今儿就来了,我琢磨着他就是想看看三十多岁男人失恋是什么样,别步他后尘哈哈哈哈——”
纪阮眉毛皱起,嘴角抿起若有若无的弧度,一副想笑又忍住的模样,顿了顿说:“那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
“我肯定得说你想看的热闹啊,”李绥安说:“这不我一说老顾喝大了,你麻溜地就过来了吗。”
他视线在纪阮脸上晃了晃:“怎么的,想私藏点黑历史啊?”
“……”纪阮没想到李绥安一眼就看明白了,有点尴尬地挠挠鼻尖。
他咳了声,支支吾吾地打商量:“那什么,你千万别告诉他呀……”
他声音放得很轻,眼睛又大,在吧台晃动的灯影下瞳色浅而清亮,很容易让人心生柔软。
就像是在顾修义手下被压迫久了,想反抗又不得法,只能通过偷拍黑历史这种不太聪明的方法来舒缓压力的小可怜。
这种眼神李绥安从宋岭眼中也看到过。
“唉,”李绥安叹了口气,流露出些许同情:“我是那种人吗?放心啊……”
他说着眼神飘了飘,似乎在体会什么:“而且啊,老顾现在只会开心得不行,爽上天了估计都……”
“嗯?”这话纪阮没听懂:“爽什么——”
“清清!”桌上的段泽平突然一抖,大喊了声林清的名字,给纪阮吓一跳。
“哎哟我去!”李绥安也惊了,倒不是被突然的声音吓到,而是看见段泽平动的时候差点把手边的酒瓶碰掉,他连忙伸手扶稳。
虽说地上铺着地毯,但这些瓶瓶罐罐砸到椅子可能会碎,碰到桌角也可能碎,要是把纪阮划到哪里,顾修义回来得杀人。
李绥安想想顾修义脸上可能出现的表情,都觉得瘆得慌,当即把段泽平方圆半米能摸到的易碎物品悉数收走。
又顺手拿了个干净的杯子给纪阮倒了杯水,知道老顾家这宝贝身体金贵,一块冰都没加,就是最普通的白水。
“口渴了吧,喝点儿。”
纪阮道了声谢接过来,他身上还有点冷不太想喝凉水,就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摸着杯沿,琢磨李绥安刚才的话。
李绥安却好像只是随口一提,转头就忘了,觑一眼面前的醉汉,叹息:“看吧,三十多岁才初恋就是这种下场。”
“初恋?”这倒真是纪阮没猜到的走向。
“这么有钱也能单身三十多年,离谱吧?”李绥安啧啧摇头:“所以提醒我们,恋爱还是趁早谈,不然冷不丁把压抑太多年的感情突然倾注到一个人身上,风险太大。”
“恰好遇到合适的人,那是万分之一的几率,”他敲了敲桌面:“绝大部分人都是这样,被骗心又骗钱。”
“——不过这一点,老顾比他幸运多了。”李绥安喝了口酒,轻声说。
纪阮弯着眼睛笑起来,顾修义的初恋吗?
话说顾修义也三十了,他如果陷入初恋,会比段泽平好吗?
纪阮思维发散,有些好奇地想了想,脑海中却突然闯进一个念头。
他脸色倏而脸色一变。
这个念头像一记闪电,蓦地劈碎了纪阮略显沉醉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