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老太婆忽然间就已在他眼前幽灵般消失,消失在浓雾里。
夜雾凄迷,月更圆了。
老实和尚
夕阳西下,秋风吹着柴草,岸上渺无人迹,一只乌鸦远远的飞过来,落在岸旁系船的木桩上。
这里本就是个很荒凉的渡头,现在最后一班渡船已摇走。
摇船的艄公是个连胡子都已白了的老头子。
二十年来,他每天将这破旧的渡船从对岸摇过来,再摇过去。
生命中能令他觉得欢乐的事已不多,已只剩下喝酒跟赌钱。
可是他发誓今天晚上绝不赌,因为船上有个和尚。
这和尚看样子虽然很规矩、很老实,但和尚就是和尚。
每次他只要看到和尚,就一定会连身上最后的一个铜板都输光。
老实和尚规规矩矩的坐在船上的角落里,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脚很脏,很脏的脚上,穿着双很破的草鞋。
别的人都坐得离他很远,好像生怕他身上的虱子会爬到自己身上来。
老实和尚也不敢去看别人,他不但老实,而且很害羞。
就连强盗跳上船来的时候,他都没有抬头去看一眼,只听见渡船上的人在惊呼,又听见四个人跳上船头的声音,然后就听见强盗们的厉喝道:“大爷们都是水蛇帮的好汉,一向只要钱,不要命,所以你们也不必害怕,只要把你们身上带着的金银财宝全拿出来,就没事了。”
夕阳照着他们手里的刀,刀光在船舱里闪动。
船舱里男人在发抖,女人在流泪,身上带的钱财越多,抖得就越厉害,泪也流得越多。
老实和尚还是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
忽然他看到一双脚,一双穿着削尖大匝鞋的大脚,就站在他面前,只听这双大脚的主人大喝道:“轮到你了,快些拿出来。”
老实和尚好像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嗫嚅着道:“你要我拿什么?”
“只要值钱的,全都拿出来!”
“可是我身上什么都没有。”老实和尚的头垂得更低了。
他发现这人好像要抬起腿来踢他一脚,但却被另一人拉住:“算了吧,这邋遢和尚看来也不像有油水的样子,咱们还是扯呼了吧!”
扯呼的意思就是走。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做贼的人多多少少总是有点心虚的。
船上立刻就骚动了起来,有人在跳脚,有人在大骂,不但骂强盗,也骂和尚:“遇见了和尚,果然晦气!”
他们骂的时候并不怕被和尚听见,老实和尚也好像根本没有听见。
他还是垂着头,坐在那里,神情好像很不安,忽然跳起来,冲上船头。
船头上摆着块木板,本是船到岸时搭桥用的。
老实和尚抓起了这块木板,轻轻一拍,三寸厚的木板就碎成了五六块。船上的人立刻都怔住。老实和尚将第一块木板抛出去,木板刚落在水面上,他的人已飞起,脚尖在这块木板上轻轻一点,第二块木板已跟着抛了出去。他的人就好像忽然变成了一只点水的蜻蜓,在水面上接连四五个起落,已追上了那艘水蛇帮的快艇。
水蛇帮的强盗大爷们正在计算着他们今天的收获,忽然发现一个人飞仙般凌波而来,轻飘飘的落在船上,竟是刚才那邋遢和尚。
这种轻功他们非但连看都没有看过,简直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原来这和尚竟是真人不露相,等我们财物到手后,他再来架横梁。”
每个人的手心里都捏着把冷汗,只希望这和尚也只要他们的钱,不要他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