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与瑶里,不过一日的路程。
也算不得远的,对吧?
时年小脸一垮,才要说什么,就见前方出现一道黑影,笔直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忙跑到徐稚柳身边,张开手臂护住徐稚柳。
经过黑子、三狗和二麻的事之后,他多少有些杯弓蛇影,生怕安十九报复,朝他公子下手。
如今安十九被公子设计回京,今晚且是最后一雪前耻的机会!
短短一息,徐稚柳见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把寒刀,挥舞起来。
时年一边挥舞一边怒喝:“前方何人?速速报上姓名。”
那人倒是听话,不冷不淡道:“吴寅。”
“无影?无影是谁?”
时年还要再问,徐稚柳率先反应过来,按住他的肩膀拍了拍,吩咐道:“收起来吧,是巡检司衙署的大人。”
吴寅没想到徐稚柳的消息这么快,当下微微一惊,朝前走了几步。
时年将信将疑,还不肯退下,直到吴寅走近,仔细观察一番,确认对方没有威胁,这才后退一步。
徐稚柳上前,同吴寅打招呼:“吴大人夤夜等候在此,是为我而来吧?”
此人倒不像安十九油滑,不说巴结他扯些有的没的,倒也没想到会单刀直入。
吴寅感慨其聪慧过人,遂点点头,也开门见山道:“你可知本朝律例,凡越级申诉者,即便案情属实也要杖五十?何况你不仅越过浮梁直属县衙,还越过了州府,直接京控告了御状,刑罚更要加倍。”
按照律例,徐稚柳得戴上刑具关上一个月,期满后再杖打一百。
此前提还是案情属实的情况下,如若案情不符合他的陈情,便是罪加一等,动辄危及小命。
“你作为湖田窑代表,敬献大龙缸时,前浮梁县令杨诚恭还在其位,不知此事他可知情?若他是你的同谋,也要受罚。若他不知情,则其身不正亦或失职,朝廷更要追究他的责任。”
徐稚柳少习四书五经,略微知晓本朝律法,却当真不清楚越级上告这一条,听完吴寅的话,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时年脸色惨白,牵着缰绳的手不住颤抖。
“公子、这……怎么会这样?”
徐稚柳抬手阻止了他。
他望着吴寅,心绪翻涌,久久说不出话来。
前面所有的计划、不舍亦或期盼,在吴寅抵达后,似乎都要改弦更张了。
他让自己尽可能回到最初的时候,当他决定要在大龙缸内壁写陈情书,冒险京控时,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
“吴大人,杨公对我所行之事并不知晓,此番还请您代为向朝廷明言,至于我……”
他仰头看天,雪花凝在眼睫上,挡住他的视线。
圆月消失了。
今时今日,没有人会再在墙头睁着眼睛说瞎话,哄他高兴了。
他的声音很轻,“至于我,我无话可说。”
吴寅静默片刻,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徐稚柳,受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