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伙!一看打不好就急了,真跟我这脾气差不了许多!”
周仆没有答话。邓军用询问的眼色瞅了他的政治委员一眼。周仆沉静地说:
“我在考虑他写这封信的出发点是什么。”
“咳,你呀,”邓军带出不赞成的语气,“我看你这人也有片面性。因为几件事印象不好,就把他看扁了。……”
电话铃响起来,是陆希荣的电话。
邓军握着耳机,听了几句,就对着送话器喊:
“你这个家伙!真沉不住气,刚来了信,就要答复。我还要同政委好好研究一下嘛!”
只听对方热情地说:“首长可千万考虑一下我们的要求呀!”
“好好作准备!”
邓军放下了耳机,对周仆说:
“干脆答应他们好啰!不管怎么说,一营是我们的拳头。不把他们的威风打出来,下次完成任务还是个问题。”
在这个角度上,周仆也点头同意了。
当晚黄昏以前,陆希荣率领各连长仔细观察了地形,确定以三连从正面进攻,一连迂回切断敌人的归路,二连作为营的预备队。二三两个营也都选定了佯攻的方向。入朝以来,由于炮兵运动迟缓,一直没有跟上来。团里只有轻型的迫击炮,要想压倒敌人的优势炮火是不可能的。根据两天来的情况,敌人为防止我军进攻,一到晚上就进行拦阻射击,在敌我之间的通路上,筑成一道火墙。为了避免敌人的拦附,决定在第二天午夜时分进行偷袭。
第二天午夜,月落星明,西风劲烈,敌人的炮火刚刚稀疏下来,我进攻部队已经潜入敌阵。当各佯攻方向打响时,郭祥率领富有夜战经验的三连,已经摸上了第一个小山头。那里的敌人,都睡在长方形的土坑里,一发现情况,只有少数人钻出睡袋,鬼哭狼嚎地逃掉了,大部分被手榴弹和冲锋枪打死在睡袋里。郭祥片刻没停,接着向第二个小山头发展。
由于敌人已经有了准备,照明弹此落彼起,顿时照耀得如同白昼。第二个山头上,好几挺轻重机枪顺着山坡猛扫过来。冲在最前面的四班,冲了好几次都没有冲上去。四班长负了重伤,接着排长也负了重伤,队伍就被压在山坡上的草丛里。
郭祥借着照明弹的亮光,冷静地观察着敌人火力点的位置,正在寻谋对策,只听后面有人喝骂道:
“郭祥!你不要装孬!是不是要我替你带上去呀!”
郭祥听出是营长陆希荣在辱骂他。回头一看,竟一时未能看出他在什么地方。想回他几句,又觉得这绝不是闹意气的场合,就极力压住怒气,继续观察敌人。这时听见后面陆希荣又喊:
“我命令你,亲自给我带上去!带不上去,我要你的脑袋!”
接着,又听见“砰砰”两枪,从背后打过来,落在附近。
郭祥自参军来,虽在别的方面受过批评,但是从来没有在战斗上受过指责,不由心头火起,再也按捺不住。他立刻夺过花正芳的冲锋枪跃身面起,直向山坡上冲去。敌人的机关枪“哗哗”地扫了过来。
花正芳陡然间出了一身冷汗,立刻追上去,不由分说,将郭祥捺倒在草丛里,连声说:
“连长!连长!你可不能这样!”
接着,通讯员小牛也上来紧紧拉住郭祥。
花正芳一面示意小牛将连长拖紧,一面抄起四班长留下的步枪,咔地一声上起了刺刀,对郭祥说:
“连长,你还要指挥全连的呀!……你瞧着,我马上把四班带上去!”
说着,在敌人机枪的间歇里,几个跃进,就扑到前面去了。这花正芳平时腼腆得要命,一说话就脸红;枪声一响,他却立刻变得像一只雄鹰,不仅惊人沉着,而且动作极其敏捷灵活。你真不知道这两种性格是怎样奇妙地统一到一个人身上来的。现在他在照明弹的亮光里,一时跃起,一时卧倒,十分巧妙地利用着地形,就仿佛子弹不足以伤害他那强壮而秀美的身躯似的。不到一刻工夫,他已经跃进到四班那里去了。并且远远地听到他喊:
“不要慌,同志们!我来代理班长。”
花正芳一面指挥机枪射击,吸引敌人的注意;一面让两个战士带着足够的飞雷滚下山坡,从侧后悄悄地迂回过去。不一时,只听“轰轰”几声巨响,像大炮弹落在敌人的工事里,立刻掀起一团团浓烟,敌人的机枪暗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