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戈突然坐起身,叹道:“我陪你去吧。”
林晗惊诧不已,随后面露窘迫:“我吵醒你了?”
“没事,”他握着林晗的手,慢吞吞下床,“我在这屋子里心烦得很,跟你出去走走。”
林晗心疼他,只得应声:“唉,那好吧。”
刚出了府门,眼泪汪汪的息夫人便迎上来,弓腰一礼。
“殿下。”
自己的孩子害死了别人家的女孩,息姮自觉罪孽深重,无颜面见子玉的家人,匆匆上了一炷香便躲在门外。她听着悲苦的哀乐,心间好似有把刀子不停剜肉,便一直哭,哭肿了两只眼睛。
林晗见她这副模样,不禁又有些心软,轻声道:“那怪物潜入大营给我下毒,我还没问你,他怎么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你倒好,吵着让我放人?”
息姮哭得梨花带雨:“含宁,那可不是怪物啊,那是……”
话说到一半,她羞愧地捂住脸,泣不成声。
卫戈平静地盯着她:“那是你丈夫吧。”
林晗瞪大了眼,差点咬了舌头:“什么?”
卫戈侧目,不多言语。息夫人面上一怔,见事情败露,既羞愤,又痛苦,捂住脸号啕大哭。
林晗只好揽住母亲肩头,陪着好声气安抚她:“别哭啦,他怎么搞成那样的?”
自从听了聂峥的讲述,他便对穆恒升没什么好印象,他干出再耸人听闻的事,林晗都不会惊讶。
况且,他从小到大都对这父亲感情淡漠。
息夫人为难地看了看四周。卫戈道:“去宅子里说吧。”
三人折返回偏院,关上屋门说话。息姮深吸口气,缓缓道尽了所有真相。
她出生红栌山庄,少年时行走江湖,曾有两个挚友,一个是穆恒升,一个是裴皑。她嫁给穆恒升后才发现,穆恒升对她的温柔体贴都是伪装的,他对她只有一股莫名其妙却刻骨至深的仇恨。
这份恨意之中还掺杂着滔天的妒意。穆恒升根本不爱她,他所爱另有其人,在他们走遍天下的时候,他对她全部的殷勤只出于一个原因:穆恒升那不可言明的爱人满心满眼都是她,他要让息姮离他远远的。
那个人就是裴皑。
穆恒升对裴皑执迷到了极点。裴皑学道,他便也跟着求道,结果误入歧途,痴迷觐天教义,还成了白莲教的幕后靠山,以赤金莲花作为自己的图腾。白莲教的头目孙颜,便是他的狂热信徒,爱穆恒升爱到了不惜把自己的脸变成他的。
卫戈在燕云杀死的那个人,正是痴恋穆恒升的孙颜。
穆恒升追寻长生不老的仙术,查遍古籍,得知前朝一个酷好炼丹求仙的王公葬在荆川,便千方百计找到他的陵墓,一边炼制仙药,一边发展妖教。
炼制仙药的丹方里需要一味“水沉金”,就是水中淘取的金砂,他便抓了众多百姓,强迫他们淘金。
时间匆匆流逝,他没有炼成长生不老药,还被端了藏在王陵里的老巢,便求诸其他办法永葆青春。
穆恒升令毒王为他炼药,其中有一味药引便是人肉,还必须是血亲的肉。
林晗细想这件事,不由得汗毛悚立。他爱裴皑,却娶外室生孩子,为的就是要吃他们的肉……
“毒王那药方出了岔子,他服了两次药,便精神失常,时常癔症。”
息姮捏着锦帕,神情恐惧,“他自以为是我,用指甲毁去容貌,毒王为他换了张脸,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了。”
林晗不知该作何反应,苦笑道:“那他想抓我,是还不死心,想着长生不老,要吃……”
他闭上嘴,长叹一声。这人长年累月地心怀鬼胎,已经变得失控,不再像人,而是个十足的恶鬼了。
林晗不解地望着息姮,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护的?
息夫人紧张地对上他的眼神,道:“含宁打算如何处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