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光阴长河很久很久,在那漫长的日子里,有个男人才渐渐懂得,为什么那日她魂飞魄散之际,明明满脸泪水却笑的那么开心。
她用自己的死,护住父母,能不开心吗?
可她为什么满脸泪水?
火烧云像是燃透了半边的天,好美,可惜这样的好风景,以后再也看不见到了。
她也是个情窦初开的芳龄女子,她也想活着,却不得不死。
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濒死之际,这个瞳孔涣散的年轻人忽然凭空横生出无法想象的气力,双手死死攥住吴佩弦的手臂,灌血的瞳孔大睁,血盆大口,喉咙滚动,像是要向他求得答案,却说不出半个字。
古剑扶乩从几千万里的高空遥遥下坠,从一粒芥子黑点愈发变大,越来越接近地面,也越来越迫近那人的头颅。
吴佩弦微笑道:“闭眼吧。”
另一处战场,春秋三剑尽出,大地撕裂,千沟万壑,全是被剑气所斩。
姚眺始终闲庭信步,甚至那袭白衣不染纤尘,无愧拳仙之名。
一口纯粹真气的时间,二人过招数百次,轻雪竟没有一次占据上风。
而那个柔柔怯怯的丫鬟,只是站在轻雪身后,双腿发颤。
太子殿下四个丫鬟,秋荔是尤其不擅长厮杀的,否则也不至于那天金栀差点被打死。可即便如此,她今天的严重怯场,尤其还在这生死危机的关头,实在反常。
姚眺一拳将鱼肠打退,没有转身右手握住那柄悄然而至的湛卢,微微侧身,左手并拢作拳,竟要以一手之力,与直撞而来的轻雪展开拼杀。
天地吹拂过浩然正气,长剑裹挟肃杀剑气,轻而易举洞穿姚眺身前的拳罡。昔年入宫奉之查阅过这个铁甲浮屠大将军的厮杀路数,深知这位万人敌出剑的刚猛,姚眺毫不犹豫出拳直上,直接将一口真气完全沸腾为气机,递出完全倾力的一拳。
盘郢贯穿姚眺的手掌,那袭飘飘白衣沾染血迹,仅此而已。
而轻雪,身形倒退数十丈之远才勉强止住,嘴角渗出鲜血,双臂微微颤抖。
一个是两次差点跻身武评前十的天下第十二,一个是江河日下的武评第三十,差距之大已是不言而喻,如果照此下去,姚眺之胜只是时间问题。
轻雪没有转身,狠狠擦去嘴角鲜血,破天荒怒道:“殿下,皇后娘娘,铁甲浮屠,全在拼命,就是为了能够活着离开这里,你到底还要在我身后躲到什么时候!”
她背后那人没有回答,但是脚步声响起。
换上一口纯粹真气,轻雪如今只能双手持盘郢,更无力去驾驭其余两柄古剑,估计再有两炷香的时间,就是生死厮杀的关头。她吩咐道:“姚眺拳法大开大合,刚猛在我之上,你本就不擅厮杀,切忌不能让他近身三尺。”
背后那道身影还是不说话,脚步声越来越重,轻雪身侧骤然爆开霸道剑气,打算再一次出剑。
她的身形忽然凝滞了。
姚眺微眯起眼。
轻雪缓缓低头,她看见一条雪白藕臂,鲜血淋漓,好像是从自己胸膛里长出来的。她的胸口和后背,顿时鲜血晕染,娇艳如花。
背后那人,红唇贴近她耳边,吐气如兰,“疼不疼?”
轻雪深吸一口气,“为什么?”
秋荔轻笑一声,轻咬住她的耳垂,猛地拔出手臂,鲜血四处飞溅。
沙场上的万人敌,铁甲浮屠的大将军,此刻双手紧紧拄剑,却双膝跪地。
秋荔揉揉她的脑袋,说了句“真可怜”,然后缓缓向前走去,来到姚眺身边。
原来她和金栀一样,都是吴佩弦瞒天过海暗插在瑰流身边的杀手,只是金栀和她互不知情。金栀作为杀手,却因朝夕暮处心生情愫,而她并没有,始终牢记自己的杀手身份。
目光依旧放在轻雪身上,秋荔娇柔一笑,“白衣拳仙还等什么呢?人家现在估计都要疼死了,长痛不如短痛,一拳送她离开吧。”
姚眺一动不动,眯眼微笑:“虽说你是吴佩弦暗插的杀手,但是对于你这种行为,我真的非常反感。”
此话一出,秋荔像是个伤心小娘子,作掩面哭泣状,哽咽道:“这话可就不对了。小女子潜藏蛰伏十几年,步步如履薄冰,整日提心吊胆,才将此事做成。公子又岂能一句话就否认?您要再这么说,我就和主人告状去。”
嫌她过于碍眼,姚眺用力拨开她的脑袋,力气很大,直接让她重重摔倒在地,他面漏讥讽,“狗还忠心耿耿呢,你两边一口一个主人,还不如一只狗。”
秋荔双手握拳发颤,心中杀意暴涨。
姚眺全然不在乎,甚至不去看她,嗤笑道:“怎么,想杀我?”
秋荔顿时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