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帘青却说:“任何话都有意义,真话有真话的意义,假话有假话的意义,假话有时候比真话更有意义。”
岳嘉明有些冒汗,第一次有一种好似无法掩饰的窘意。
“我们继续?”方帘青做了个手势。
岳嘉明换了个坐姿,他知道,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逃不脱方帘青的眼睛,坐姿的改变,脚尖的方向,双手的姿态,讲话时声线的高低、声线振动的频率,都是心理医生分析的凭据。
无所遁形。
“可以讲讲你们刚认识时候的事情吗?”
这么久远的事……岳嘉明仍然是抗拒的姿态,沈惟安此刻竟然也不说话了,他看着岳嘉明,对方帘青说:“这次我不说了,我倒要听听看,在这位岳先生心里,究竟他那个时候是怎么勉强当我‘算是个朋友’的。”
“岳先生?”方帘青轻柔地唤她,声线如一场催眠。
岳嘉明知道自己无法再撒谎,但他是真的有些分不清,记忆里的事情,究竟真实的状况就是如此,还是被他无意识地篡改过。
人的大脑会屏蔽、篡改、美化一些记忆,有时候是出于“自我求生”的潜意识,有时候是为了满足一些在现实中求不到的痴念。
岳嘉明的记忆并不混沌,反而非常清晰,在心理医生制造出的近乎催眠般的氛围里,十七岁时闻过的太阳和雨的味道,渐渐弥漫进整个空间。
他躺在舒适的沙发椅上,讲完了整个中学时期。
非常累。
过程中有停顿数次,方帘青询问是否继续,岳嘉明点头说“可以”。
沈惟安从头到尾没打断过他,明明是当事人,却如一个旁观者一样,听完了岳嘉明的整段讲述。
回去的路上又开始下雨,秋雨霏霏,看起来比伦敦还萧瑟。
密闭的车内倒是温度恰好,不冷不热,岳嘉明浑身有种沉重的倦意,不知道原来连续讲四个小时的话会这么累。
车开到一半又陷入堵车,沈惟安开开停停,跟岳嘉明说:“下一次还是周日再过来?刚刚方医生建议说最好可以把来这里的频率固定下来,效果会好一点。”
又问:“今天这样,你觉得有效果吗?对你的心理和情绪……有用吗?”
没有得到回答,沈惟安扭头看,岳嘉明头垂向车窗的一侧,已经睡着了。
第6章17岁的印象
温莎公学12年级开学的当天,岳嘉明第一次见到了沈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