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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部分(第1页)

11月11日,大雨,天况异常的恶劣。旷野秋树摇,灵堂纸幡招,寒冷亦加深程度,阴气逼骨。一晌畏寒的妈妈恰在这天从室内移到室外。望着地上的流水,真是寸寸*处处断肠。妈妈要比常人多一个季节的衣服,秋风刚起,妈妈就穿上了冬衣。父亲丧事那几天,妈妈穿的是别人寒冬时节的衣服,棉袄外面,还套了大衣。我当时不过是短袖的绒衣外套件风衣。每一个冬天于妈妈而言都是严冬,腰上要系几层布料的腰带,腿上亦要绑几层。妈妈有时笑说,“我是伤兵,要打绑腿。”岁月对妈妈身体的摧残,有人比我知之应多应详尽,而我从这些人口中听到的结论,是妈妈的性格使然。我自不会相信,妈妈年轻时因一次生育的大放血,就伤了元气。“一桶血,人只剩一狗大,但活过来了。”妈妈曾经说。妈妈就以这般虚弱的身体和爹爹一起顶风冒雨养大了一行儿女,活了几十年。

晚上,室内室外烧了几盆炭火。仍是风又飘飘,雨又潇潇。红红的炭火,添了几分暖意。水晶棺内的妈妈亦显得面色红润,气象安详。72岁的老人,面孔干净得没有一点斑痕。我不免叹道,我们三姊妹,没有一个像妈妈。二姐说,来看妈妈的人也这样讲,论相貌,我们没有一个比得上妈妈。

我们比不上妈妈的,又何止在相貌?

与妈妈一同长大的柯秀姨妈对妈妈的幼时少时有最深刻权威的记忆。那些记忆有别样的山明水净,皎月亭亭,还有与艰难岁月迥异的浪漫奢华。

身着腊梅装,手里拿着《三字经》,脖带一个银项圈,胸前挂一把百家锁,嘴里嚼着辣椒糖(不知是什么样的糖,既然与银项圈百家锁相提并论,应是当时湖湘十分时尚的糖)。贫寒年代,这等女子形象自是众人瞩目。十几岁,妈妈出落得明媚大度。年长妈妈六岁的父亲得妈妈的妈妈许可主动教十六岁的妈妈打算盘。父亲先是教算盘术语,然后教妈妈口诀,教完加法口诀,再教减法口诀,教完乘法歌诀,再教除法歌诀,教完这些又教大九九口诀,妈妈很快记下了口诀,且将算珠子拨得上下飞舞。父亲没得什么教,又不好再往妈妈家跑,于是娶了十七岁的妈妈作妻。父亲1954年送给妈妈的新婚礼物,是一件苏联进口的藏青色毛料欧式洋装。我读高中,这件洋装曾在我的身上,可惜不知是妈妈的珍物,一次放假回家,衣服晾室外忘收,等我回校,衣服已不知去向。妈妈说,那件衣服,四清时是藏墙缝里保存下来的。

我满心感激,在妈妈霜寒满目、悲辛付出的人生路上,还有过这样湛蓝湛蓝的生命之美,生活之美。忽然醒悟,在妈妈的记忆中,如果有春光照耀的美好情境,有芳华妍丽的生命愉悦,有意味悠长的温暖体验,那这一切大部分是父亲给她的。一个月之间相继离世,白头偕老的夫妻这样归去也真是十分的好。

只是,人类最优美最深情的一个词,从我唇齿间出来的最动听的一个词,从今以后我该唤给谁听?

“妈妈”一词随妈妈的离世,已成为不能碰触的伤痛。这伤痛不仅在妈妈离去的事实,更在对妈妈的言行我们少有真正的理解。

妈妈处处施善于人,性情亦有不同寻常的严肃风格,对子女的爱往往在苛刻的要求之中。性情的刚烈,慷慨的怜悯心,人情世故中的以真为上勿负他人,及身体虚弱造成的力不从心的矛盾,使子女眼中的妈妈有时难免不近人情。处处克己为人,妈妈可以牺牲自己,牺牲自己还不够,只能依靠家人。

妈妈在教育子女上,求全求美,又加上时代的隔膜,亦造成了无数次的小事化大。我在家乡教书时,一次就被妈妈愤怒地叫出教室,原因是我将一双穿过的丝袜丢在藤椅没及时洗。我想这有多大的事呢,在妈妈那里就是大事:连一双袜子也不能及时处理好,如何处理其它的人生大事?妈妈本来对我居住的城市印象特别好,后来也因小事而改变。一次陪妈妈散步,妈妈问,“这里有歌厅舞厅吗?”为使妈妈放心,我答没有。其时我们正经过一个歌厅,因隔音好,根本听不到K歌的声音。妈妈说,“这个城市好,我喜欢。”后至一酒店,楼顶门面皆有西欧雕塑,妈妈问,“俄尼要搞这些东西,当街当路的,多难看。”我这次偏如实回答,“西方人觉得这样很美,就雕成这样了。”妈妈认为我在变质,她眼里极不雅观的在我这儿被说成了美,是道德品行的变坏,这又是大事。事后,自是被妈妈批评了一通,我居住的城市也不可爱了。

现今妈妈已去,我似乎洞达了妈妈的所为,不是把子女的一丝一毫都放心上,小事又何能成为大事?凡事视而不见,又何来小事大事?对子女小事上的斤斤计较,亦是为了提防子女不要出了偏差,走到她力不能及的地步。

妈妈笑起来豪气勃发,怒起来亦有横扫千军之势。妈妈威严,而我这个小女儿对妈妈是敬而不畏,个中的原因,应是我始终知道妈妈是爱惜子女的。春耕时节,妈妈给我穿上了她做的花布鞋,傍晚时分下起了雨,妈妈关照,别到外面玩,小心弄脏鞋。我偏偏在雨中玩了一圈,一双新布鞋自是变了模样,妈妈一看,挥手就要打,我拔腿就跑。这一跑不要紧,又犯了方向性的错误,不往别处跑,偏往刚刚春耕过的油菜地里跑。妈妈大声命令二哥追赶。二哥力大腿长跑得快,很快闯进泥地将我从泥浆里拎出。妈妈见拎回一只泥猴,骂也骂不出来了,取了根绳子要二哥将我吊屋前的槐树上,又提了把大椅子放槐树下。二哥心领神会,绳子一端套树上,一端圈我身上,然后把我放椅子上。那年的油菜花开得特别好,妈妈说,“牛犁一道,人犁一道,油菜花自然开得好。”妈妈不管如何责罚,我仍在她的庇护之中。马克&;#8226;吐温有过这样一句,“我给我母亲添了不少乱,但是我认为她对此颇为享受。”如果子女小时候的添乱对妈妈来说还是一种享受,那后来呢?妈妈的望死,有对身体的气馁,有对自己因年老给子女带来负担的担忧,是不是也有一群长大成人的儿女仍在给她添乱的烦恼?

妈妈的怨和愁亦有妈妈的局限,秩序是在乱中建立,我们的大家庭,不也是在历史的风雨变乱中慢慢地有了自己的规模和秩序?而我没有理由向妈妈提更多的要求,妈妈能够亦爱亦恨带愁带怨兼病兼痛地活到七十二,已是超然和骄傲。至少以我的承受力,妈妈的担负于我不可想象。听二哥说,妈妈临终前,二哥跟妈妈说了一些安心的话,昏迷了四天四夜的妈妈居然清泪涟涟,并连着答应了两句“好!”妈妈的声音满屋子的人都听见。简直是奇迹!一个左右脑溢血四天神智不清的人何以在临终时对旁人的语言作出了清醒反应?莫非妈妈始终坚守了一线清醒的意识?这需要多强的精神意志?!

父亲丧事后我离开家的一段日子,据说妈妈精神逐渐健旺,面色红润,亦发了体,长胖了些。性格亦放下了许多固执,变得随和平易。如果天意再给妈妈一些岁月,妈妈会不会真的快乐起来?会不会学会做一个多想想自己,多关注自己身体,轻松享受生命乐趣的人?

11月12日,是送妈妈最后一程的日子。妈妈这天依然体面精致,形容安详。我想用双手捂捂妈妈的脸,被人拉开,说是不能将泪水滴在逝者的脸上。阳间人的眼泪,阴间即为火。我的妈妈与我,确已阴阳相隔。

萨克雷在《名利场》中说,在孩子们的口头心里,母亲就是上帝的名字。妈妈生前,我们从未细心领会“妈妈”一词的圣洁与伟大,在妈妈身后,我们怕也难全部领会。而在妈妈的棺前,我心里重复一句话,妈妈,如果有来生,有来生的来生,我还是您的女儿。

母亲丧事期间,我的高中同学纷纷前来探望,哀悼。在父亲丧事期间来过的同学,此次又顶风冒雨前来吊唁我的母亲。有同学特意从长沙赶回汨罗,意在安慰一个月间失父丧母的我。我在湖南的学生,亦有从深圳、岳阳、长沙连夜赶回汨罗相聚,悼念逝者,亦安慰生者。不能前来的,亦电话、短信相慰。江苏的同事朋友,亦来电致意。我返江苏后,11月24日,长沙的三位同学又闻信从长沙驱车赶往我父母墓地献花吊唁。直至今日,亦有慰问不断。

父母一个月间相继告别人世,不知是天意的神奇,还是天命的暴虐,而我无可奈何看着爹爹妈妈渐行渐远之时,亦感觉我身边真情的强大足以抵抗突然而至的荒凉。爹爹妈妈见我立于大面积的温暖的人群之中,他们亦可放心了吧?

同学,学生,同事,朋友,对两老的感怀吊唁,让我觉到了人世真情的奔涌起伏,希望这圣歌之礼,穿越天上人间,抵达父母灵魂的圣殿。这亦是我的人生鼓舞,没齿不忘,终生珍惜。

还有那些众多的我熟知和不熟知的人们,那些垂垂老矣亦坚持为妈妈守灵至深夜的父老乡亲,那些在父亲的丧事期间和在母亲的丧事期间没日没夜勤恳忙碌的身影,那些非亲非故却情深意长的眼泪,是对爹爹妈妈的怀念,亦是妈妈留给子女们的明鉴:大半辈子的艰难困苦,纵使自己朝不保夕,衣食堪忧,也终怀一颗怜悯心,不忘关怀他人。

事后,两位兄长代表全家至永新村有高龄老人的家庭一一拜访。“父母所重念者,我亲厚之”,妈妈天上有知,一定会喜笑颜开。那些还在为儿女们操劳着的老人中,不知还有多少像我的妈妈一样辛苦一生的妈妈呢?

秋气堪悲未必然,轻寒正是可人天。子子孙孙们又已在各自的道上奔波忙碌。在这寂静的夜里,我依然觉到了流于天地间的一股难以抵御的寒意。2010的春节,我也许还可以拨打07305081729这个号码,而我向谁感谢养育之恩?十月胎恩重,三生报答轻,连这一生的报答,也有许多的机会浪废了。如果我还能在世事沉浮中持一点正直心,在炎凉世态中持一点怜悯心,在悲欢离合中守住一点进取心,都归功于我的父母;如果我还有点穿越坎坷的信心和能力,还能拥有肝胆相照的朋友,还能以喜悦的心情看这世界的朝云暮雨春暖花开,同样都归功于我的父母。

妈妈,您在我看不见的仙界,和爹爹过好自己的日子吧。在您老生活过的土地,有众多的乡亲将您怀念。

妈妈,您走得体面,亦有尊严。

光影之幻境  忘了除非醉

《忘了除非醉》已刊发江苏大型文艺刊物《雪浪湖》。

酒吧选中了这座幸福的城市。跨洋过海,堂皇地窃取那些遥远而又神秘的名字。马德里酒吧,摩罗哥花园,巴黎夜色……它们白天潜伏守候,夜色降临,它们次第盛开,如一朵朵妖娆的曼陀罗花。这个属于情人节的故事就从酒吧开始,你的思维可以去提升它的意义,又可以毫不留情地去消解它的意义。这里只是要讲述一个耳闻而非目睹的故事。你当它是真,它就是真的,你当它是假,它又完全是假的。当爱情忠于她自身的意志,情人的诞生,就有一种神圣的气氛,要说这个故事有些意义,这就是它的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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