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兀自一笑,嘴里咳出一滩鲜血:你恨极了我吧?
她抿着唇,心中一片混沌,饶是他再狼狈可怜,也激不起她心中半点水花,她既不愿回答他的问题,也不想面对这个男人,索性后退了几步,离他远远的。
她的脸被风刮的通红,他扬臂想摸摸她的脸,替她暖暖,可离她太远,够不着她,手臂又无力的垂下来。
他握紧了断剑,转头望向秦湛,道:我欲毁邪教,实乃私事,与凌云宫无关,今日我自行毁去修为内力,不再过问江湖中事,邪教能否放过凌云宫上下数百人?
此语一出,所有人皆是愕然相顾,连素来清冷漠然的司尘雪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乔音音还记得帖子上对顾修炎的分析,他心性沉稳,谋略无双,是个极为有野心之人,更何况他扮作女人二十几年,这份忍耐已非常人所有,这一切该是为了他的宏图大业,难道为了凌云宫全都要放弃吗?
乔音音是不信的,他这样的人不会甘愿平庸。
秦湛不为所动,神色仍是淡定如常,抬起手中的长剑抵在他的心脏处:多费口舌,你废不废武功,都不会改变你要死的事实。
顾修炎以手握住剑刃,滴滴鲜血洒落在白雪之上,他似是不怕疼,淡淡笑道:我若是死了,凌云宫会与邪教斗得两败俱伤,中原除了邪教与凌云宫,还有无字楼在一旁虎视眈眈,纵使覆灭了谁,得胜的一方也会元气大伤,让无字楼坐收渔翁之利。
乔音音暗自叹了口气,顾修炎还真是老谋深算,他是算准了秦湛年轻根基不稳,邪教之势又大不如从前,又将危困托出,逼得秦湛不得不应下来。
果然,秦湛这厮沉下脸,神色晦暗。思忖这话有几分可信度,他自小被秦清夜保护的密不透风,到底应付不来顾修炎这老狐狸,凭他的傲气亦不想受制于顾修炎。
顾修炎侧过头盯着乔音音,又道:至于我与乔音音之间,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她的心自然是你的。。。。。。若不然也不会来到这为你寻找天珠莲,你大可不必如此介怀。
乔音音连连冷笑,她的心是谁的,什么时候由他做主了,这个人果然到现在这个时候还在利用她换取生机,愈发觉得他恶心可恨,对他的厌恶不由更上一层。
他说罢,当即盘腿而坐,双手结印,额上渐渐渗出汗珠,他强行自废武功,内息忽顺忽逆,在经脉中冲撞乱转,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周遭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直到他将周身内力尽数化去。
北峰顶上,除了寒风呼啸之声,只剩下顾修炎竭力的气喘,他身子微微摇晃几下,说道:萧前辈可以来看看,我是否已废去了武功。
萧月疏微微颔首,抓过他的手腕,探察他体内残缺的经脉,半晌后,向秦湛说道:他已是废人一个。
秦湛不语,他身后的柳拂衣沉不住气,冷哼一声道:顾修炎身为正道中人,铮铮傲骨,我看他这一手苦肉计倒是玩的挺溜。少主,断不能留他活路。
顾修炎轻轻一笑,又道:江蝶你过来。
江蝶躲向了司尘雪身后,大声道:我才不过去,你肯定要耍手段杀死我。
我不杀你,当年我赐你一剑,如今你还我一刀,就朝心脏窝刺。
江蝶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司尘雪安抚着他:你去罢,我跟在你身后,他又没了武功,不足为惧。
江蝶接过司尘雪的长剑,来到他的跟前儿,双手握着剑柄仍摇摇晃晃,剑锋抵在他的胸口老半天都刺不进去,有几个邪教的少年在后面轻轻耻笑他胆儿小,顾修炎面带微笑的望着他,那笑意仿佛是嘲讽他的无用,让他不禁回想起半年以前,自己还说过恋慕于他的话,一时间羞恨交加,江蝶心一横,一咬牙,用力的捅进去。
鲜血沿着胸膛涓涓喷涌,顾修炎仍是坐在原地,嘴边的笑意更深了,江蝶从未杀过动物,更别说是人,他只会救人,手不停的抖动,怎么都无法更进一寸,眼前的景象仿佛被鲜血浸染,血雾弥漫,渗的人心冷,他此时哭了起来:我。。。。。。我不刺了!我又不是坏人,为什么要杀人!
他躲进了乔音音的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哭诉道:师姐咱们走吧,我不想待在这了。我不杀他了,他不值得,不值得。
乔音音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小声安抚,总觉得顾修炎此举委实看不透,他做的亏心事多了去了,连自己的亲弟弟也下过杀手,可他就偏偏挑了小蝶来刺他一剑,他就这般善于算计人心吗?连小蝶的善良,不忍杀他也都算计了进去吗?
一团乌云渐渐飘到了众人头顶,雪花纷纷扬扬,初始尚小,渐渐如鹅毛般大,天色件皆是茫茫雪白一片,连天色也黯淡下来,教人看不清方位。
萧月疏看够了闹剧,问向秦湛:少主打算如何处置顾修炎?
秦湛道:先将他带回邪教再做打算。
他眼下的确还不能杀了顾修炎,失去冷翡,也就失去修罗鬼域这一筹码,凭他邪教一己之力,无法与在江南盘踞多年的无字楼抗衡。即使他再恨顾修炎,也不能因一己之私,毁掉邪教。
蓦然间,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有东西在山峰里炸开,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脚下的雪地都在颤抖。
有人将小蝶从她怀里拽了出去,自己则被卷进一个坚硬的怀抱中,迎着风雪,踏雪而起。
乔音音听见邪教有人大吼着:不好啦,雪。。。。。。。雪崩了!
好好的晴天怎会无缘无故雪崩,除非有人动了手脚,秦湛不会,师叔也没有这个必要,如今在雪崩中能逃出生天的只有顾修炎,她一下子明白了,他刚刚所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