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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1页)

来了一阵春风,杨刚矮墩墩的身体被黑塑料布裹住了,他左右开弓扒拉了好几次,才把它甩到身后,披风在春风中飘舞,杨刚继续说:“许远同学,你真的不考虑读个职校吗?你觉得……最宝贵的青春时光,就这样就行了?”许远不搭腔。

杨刚也许是想到了许远的家庭情况,沉默数秒,又叹口气,换了个劝谏的方向:“当然,初中学历只要勤快,也能够自食其力,也能够有所发展。不过,该做什么事的时候就要做什么事,在什么阶段就要做什么阶段的事,不管怎么说,你现在还是三中的学生,你还没到十六岁,你应该呆在学校里学习,学校也有义务看顾你,这是这个阶段你和我该做的事。到了下个阶段,你又有新的任务,就像打游戏一样,有新boss,所以不要急着离开学校,还剩三个月,你再好好想想职高的事情。”

许远手里捏着剩下那枚游戏币,在指尖转来转去,杨刚的这番话,他倒是听进去了三五分。

“这是你的自行车?展销会上中奖那辆?是啊,我也听说了。挺漂亮的。行了,骑着车回学校去。”

第31章

那天被杨刚在理发店逮到以后,许远老老实实上了一段时间学,把许多于给他到处凑出来的一套旧初中课本拿出来,没事就翻来看看。放学后也没再跟着赵可人和琛哥到处乱逛,每天准时到一班门口等郁风马天才颜邵艾他们一起回家。

最近许远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兵慌马乱。

老街依然在闹下岗的事情,听说郁兆伟带头,把哑巴的工作安置计划给闹黄了,因为群众纷纷举报他有作风问题。这算下岗职工们的一个阶段性胜利,虽然这种胜利当中没有一个赢家。但达到了这个目的,好多人都已忘记最开始的目标是什么。人心本就不齐,这下更是茫然,乱闹一气,闹不动了的就渐渐散了。

马天才好像已经接受了与电脑失之交臂的命运,但他最近好像突发了某种青春期恶疾。马天才突然说他要去读卫校,因为这件事和马六甲闹得很厉害。马天才毕竟读的一班,考高中的希望虽然不大,但职高或中专还是能考上的,最差也上个技校。卫校虽然属于中专,但女的可以当护士,男的能干什么?护工?那不就是伺候病人的脏活儿嘛。马六甲是坚决不同意的。

许远也不懂粗枝大叶的马天才从卫校能学到什么,一起在茶馆写作业时,有人问马天才怎么想的,马天才最近深沉了不少,什么也不肯说。

还是黄勇一语道破天机,“操,当护士护工能看女病人呗,还能上手摸。他要是能考上大学,肯定想当妇科医生!”

一帮少年都惊了,这是未曾设想过的答案,似乎还真叫黄勇说中了,因为马天才立马跳起来面红耳赤地否认。

黄勇脸上那邪性的花瓣般的皱纹又漾开了,色眯眯地说:“不承认?那你承不承认你喜欢那部《男妇科医生》的片子?靠,从我这儿借走了一个月才还,还回来碟都花了,我说你小子放了得有百八十遍吧?”

马天才这下真怒了,直接按着黄勇打了起来,黄勇没想到他突然不经逗翻了脸,立马还手,两人缠打起来。

最近不太正常的还有张俊,颜邵艾说他连着好几天请假了,他家做生意的,又不闹下岗,不知道他为什么请假,连班主任和杨刚都不清楚具体原因,因为是他爸爸张鸡蛋给他请的假,他们也不好多问。

不过隐约听住他家附近的同学说,小鸡蛋挨了一顿暴揍,被张鸡蛋吊在家门口的门框上用皮带抽,抽得全身血淋淋的,已经没办法上学。

至于原因,大家都不知道。

不过谜底在几天后被揭开,事情的发展令人大跌眼镜。

张俊请假几天后终于回来上学了,张鸡蛋亲自送进班里,随后闯进校长办公室,跟校长谈了半小时。

之后,还在教务处对着许远劝学的杨刚老师突然被校长派人来叫。

杨刚不知道是什么事,对许远说:“你先别走,反正下节是体育课,在这儿等我,马上回来-我接着说!”

不过许远在教务处等了整节课,杨刚都没有回来。

放了学,许远说起这事,郁风说:“今天下午杨刚的课被其他语文老师代了。”

大家都在猜杨刚和张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黄勇说:“我猜一定是杨萎对小鸡蛋干了什么,小鸡蛋不是自己经常说嘛,杨萎是个人妖,喜欢摸男同学,说不定给小鸡蛋来了个十八摸,还摸了小鸡蛋的鸡和蛋,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俊确实经常这么说,不过许远也跟杨刚单独相处过好几次,杨刚倒是没对自己做过什么,最多只是拍拍肩膀。

但杨刚是人妖,这是全校学生公认的事情,黄勇的说法其实也是大家私底下共同的说法。

大家猜的是对的,没过几天,杨刚老师就被全校通报批评,公文张贴在了公告栏里,是黄勇跑来三班告诉许远的,“许远!许远!快下去看公告,杨萎出事了!”吼得太有激情,全三班都出动了。

公告上说,本校杨刚老师,私自印制课后阅读材料贩卖给学生,违规收取费用;杨刚私自印制的课后阅读材料中选取了部分不适合学生阅读的小说作品,严重危害青少年身心健康,经家长反映,给部分学生带来了不良引导;杨刚品行不端、私德有亏,生活作风存在一定问题。三条罪状,一一列明,特向全校通报批评,请相关老师深刻反省、其他教职工引以为戒。

同一天下午,就传来了杨刚引咎辞职的消息,许远听到消息后逃课跑到校门口蹲着,他也没想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就是想见杨老师,听他把那天没进行完的“劝学”给讲完,尽管他并听不进去。

年少之时,对于仓促的离别尚不适应,总感觉是被人掐着脖子往上拔,催着长大,催着成熟。许远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他当时不肯去见妈妈最后一面,因为母子之间的话别似乎是话不尽的,没有三五年、七八年,没有青春期从旁作梗,亲缘怎么肯轻易了断。可是他们不可能再有什么“年”了,他能听见枪子破空而来的声音,他觉得不能去了,来不及了。

但他没有想到,杨老师也消失得这样仓促、狼狈,几乎是屁滚尿流地跌出了少年们的世界,杨刚没讲完的劝学,以后在他的生命里竟形成了经年不散的余音。

那天许远一直等到放学时间过后半小时,没有等到杨刚,等到了急匆匆从学校里走出来的郁风。

许远本来蹲在门卫室后面,郁风走近,他便跳了出来:“芋头!”

郁风本来已经抬起脚准备踹人了,一见是他,愣了一下,没好气地问:“你怎么没在老地方等我?”他说的老地方是三班的楼梯拐角,因为他们经常在那个地方碰面然后一起回家。

许远看了下他身后:“马天才他们又留下复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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