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在院门外平息了很久。一晚上发生的种种似真似幻,如被投石的深潭,涟漪一圈一圈。单独哪件事都让人心猿意马,还全都在同一个温柔的夜晚发生,尤其是……唉,如果放任漂流,早晚会溺水的吧。最后他还是抬头望了望月亮,一切由此而始,也由此而终吧。水月澄澈,一如他此刻的心境。涟漪过后,深潭依然是深潭。
沧海感激的对月亮笑了一笑,风采翩然。右手按在虚掩的院门上,还没有推开,一道吴侬软语带着轻微的喘息响在身后。
“情――”
苏麻感觉瞬间从尾椎骨沿着脊梁窜上脖梗,打入后脑,又从泥丸顺着鼻梁冲击到心里。就在刹那,什么疗伤什么心防全部瓦解,什么深沉什么坚忍在瞬间崩塌。他简直要不顾一切了。留海下的额角青筋蹦起。
“别这么叫我。”回身压抑着情绪低吼。
“为什么啊?”黎歌微启着唇瓣,留海下的黛眉让人心疼的蹙起,“……不是你让我叫你‘忘情’的么?”
沧海吸气,又叹出,“是,但是……我让你两个字一起叫,你偏偏……总之,以后不准只叫后一个字。”
“为什么啊?”黎歌又问了一遍,微微扬起的下颔圆润而美好,一对眸子皂白分明。
“因为……总之不准就是不准!”
黎歌撅了会嘴,忽然温柔笑道:“黎歌是公子的丫头,自然一辈子都跟着公子。”眼中柔得似要滴出水来。“公子,讨厌黎歌么?”
胸中忽然被柔软的东西填满,沧海双手在袖中用力握紧才堪堪忍住伸出去的冲动,快速移开目光,看了眼天又看了看青石板,才不自觉的轻柔道:“不要乱想。找我什么事?”
“啊,差点忘了,公子晚饭还没吃,我想你可能没有胃口,就炖了燕窝雪蛤给你。”甜甜的挤了挤眼睛,神秘道:“我放了好多蜜饯哦。”
沧海不由笑叹,“干什么这么讨好我?”
“没有啊,只是因为公子喜欢嘛。”
沧海笑了笑,推开院门。“好,回去吃宵夜。”
黎歌喜滋滋的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还可不可以喊你‘忘情’?”
“可以。”
“情――”
“都说了两个字一起叫!”
“情……”
沧海恼羞成怒青筋暴跳的回到自己房里,黎歌还没有离开,被沧海拒在门外,“别跟进来,我受不了。”房门“?”的一声关上。
桌上放着黎歌炖的甜品,耳中听得她在门外笑嘻嘻的甜声道:“公子晚安。”松了口气,却久不能平,好几次都想拉开门冲出去。一掌拍上门板。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门外愈静。贴在门板上站了一会儿,脸噌的涨红,心里像有个同类在不停的蹦高。心情极差的扭到桌边坐下,心情极差的揭开八宝盅的盖子,心情极差极差的皱着眉头拿起勺子,心情极差极差极差的舀了一大勺塞进嘴巴,咀嚼了几下,心情大好。“唔!好吃哎,果然好多蜜饯……”
三更。房门突然被撞开。黑暗中沧海的第一个念头是劫色的来了?!第二个念头是忘锁门了,然后翻身向里继续睡。
吧嗒……
吧嗒……
低回的脚步声。像响在阴暗的死寂的坟墓地穴。鬼火幽冥。
午夜梦回,沧海缓缓缓缓转回头――人间还是地狱?!阴森恐怖的夜叉的脸!绷断!
“――你有病啊?!”
绷断的是理智的线。
小壳愣了半天,拿开下巴底下的蜡烛。“不至于吧?吓成这样?”顿了顿,又缓缓道:“气成这样?声儿都纰了。”
“……你自己试试。”沧海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躺下。
小壳举着唯一的一小支光源,还站在床头。“今天我怎么老撞你气头上啊?”
“哼。”那是你自找的。
“怎么了你,睡着觉还生气?发生什么事了?”倾身将烛光照在沧海脸上,沧海一僵,“别烧着我。”
小壳掐着他的下巴看了会儿,忽然沉声道:“你又爬树了。后院那颗大桑树?”
沧海惊得说不出话,半天才道:“你那么肯定?证、证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