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现下深夜,实在不宜拜访,就算以如今的身份,他与左昊还没到可拜访的交情。
安又宁直觉一股莫名危险。
二人互相警惕的对视片刻,左昊先开了口:“谢昙真是好深的心思,把你藏这么深。”
安又宁攥着衣服皱眉装傻:“左昊大人怕是吃醉酒了罢,谢昙早已死了,如今这里是莲君的地盘,左昊大人才是,深夜现身此地不知是何意?”
左昊挑了一边眉头,忽笑了一声:“原来宁少主还不知……谢昙没死,莲君不过是他改头换面的新身份罢了……”
安又宁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惊讶:“左昊大人莫要胡说。”
左昊眯眼打量他片刻,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没有与你说谎的必要,”接着他警戒的向室外瞟了一眼,又往前走了几步,到屏风桌案处坐下,神情这才稍稍放松:“只是,若非我今日误入,怕还不知这府上有宁少主如此人物。”
左昊人精也似,安又宁知晓这傻装不下去了,他看着左昊没说话。
左昊停顿一息,再次打量起安又宁来:“像,真像……可惜,终究不是他。”
接着他佯作叹息的顿下了手中的茶杯。
安又宁对他的故弄玄虚很是反感:“左昊大人说什么,在下听不懂,”他皱紧眉道:“夜深了,左昊大人逗留在此恐怕诸多不便,还是请回罢!”
“我不过好心提个醒,”左昊嗤笑一声,声音冷了下来:“着什么急?”
安又宁抿直了唇。
“让我来猜一猜,”左昊说道,“宁少主如此尊贵的身份,若不是谢昙‘相请’,怕是少主自己追随来的吧?”
“宁少主以为,谢昙对你是真心?”左昊撇撇嘴道,“宁少主恐怕还不知晓熙宁院的来历罢?”
谢昙以莲君的身份将他带回城主府,外人不知,至少谢昙贴身服侍的人知晓他的来历和缘由,譬如防风,在见到他的时候并没有显示出他不该出现在城主府的惊讶。
左昊竟然全然不知?
左昊不仅不知,对他言语间还尽是让他听起来都色厉内荏的唬人猜测。
他甚至觉得左昊言语上有些外强中干。
难道左昊与谢昙之间出了问题?
只是……左昊如今在这里对他大谈熙宁院作甚?
安又宁被他说的更迷惑了:“你是何意?”
左昊道:“宁少主入主熙宁院以前,这里一直空置,是城主府的禁地,但在此处成为禁地之前是曾有一任主人居住的……想必少主应该听说过——原飞云阁少阁主安又宁。”
大半夜的左昊突然造访就够怪了,无缘无故的又提他前身作甚?
安又宁疑窦丛生,闭口不言。
左昊也不在意,自顾自道:“安又宁与谢昙年少相识,一路又共患难,二人情谊绵长,是故安又宁死后,谢昙悲痛欲绝,将熙宁院列为禁地,外人不得出入。”
安又宁拧眉打断他:“左昊大人怕是记错了罢?我怎么听说谢昙与那安又宁并无几分情谊,传言也只那人一厢情愿,谢城主应付都勉为其难,一度将其视为麻烦,避如蛇蝎,谈何情谊绵长?”
左昊忽然阴恻恻的笑了:“谢昙演的一出好戏!”
“我曾与宁少主是相同的想法,谁知后来才发现,我竟被谢昙骗的团团转……”他再次从窗缝瞟了眼外头安静的院落,才继续道,“谢昙刚当上四方城的城主的时候,我就曾良言劝他,莫要被人抓住‘情’之把柄,成就大业之人,是不能有任何软肋的。”
“谢昙那时方得权力,不以为然,后来却不知怎的,带安又宁去了一趟年宴回来后像变了一个人,开始疏远冷落安又宁,甚至每每派其出使危险的任务,后来更甚,他带回四方城了一个颇得宠爱的美人。我曾以为是谢昙开窍了,明白权力巅峰才是我等有志之士该追求的,谁知最后我才发现,一切都是谢昙安排给外人的假象。”
左昊语气恨然:“谢昙魔功还没有大成,又是老魔君的刀,他表面顺从,实际与老魔君又不是一条心,还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他倒是聪明,不忍心杀掉自己的软肋,就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没有软肋,甚至多次引导,将别的东西错当成他的软肋——比如那个被他带回四方城的白姓美人。”
“谢昙对那白姓美人看起来极尽宠爱,我却是知道,自那美人入住城主府,不过几日,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就至少挡了数百次的掳掠与刺杀,而谢昙真正放在心尖上的安又宁,却是安安稳稳的在熙宁院度日。”
“谢昙越冷落安又宁,安又宁就越安全,”说至这里,左昊忽的笑了,语气蓦的颇有玩味,“不过真是可惜了,安又宁最后不还是死了。”
安又宁一眨不眨的看向左昊,面上不显,心下大震。
——这与他知晓的真相截然不同!
前世谢昙的冷落、辜负,在左昊口中竟全然是为了他的安危而不得已为之?
可他的委屈、绝望又算什么?
谢昙他又为何……不与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