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挨不过她,便应了,又不欲招人耳目,就褪下道袍,换了家常女郎装扮。
沈复自回京后,尚且是头一次见她如此,打眼一看,竟痴住了,半晌才回神,道:“长安那些流言,原是真的。”
钟意不解:“什么流言?”
侍女还备了面纱,沈复接过,亲手替她佩上了:“说居士是仙娥,我配不得的流言。”
这动作有些亲密,那话更是如此,钟意下意识后退一步,客套道:“市井流言,如何能当真?”
“不能当真吗?”
沈复低声道:“那,我也配得居士吗?”
他这样端正的人,居然也会说这种话,要知道,前世即便是在内帷之间,也难听他说几句甜言蜜语的。
钟意微怔,忽然有些庆幸自己佩了面纱,遮了脸热。
“沈侍郎,”她眼睑微垂,道:“你也拿我寻开心。”
“哪有?”
沈复低头一笑,就着天上月光,别有缱绻:“走吧,再不去便迟了。”
今日是十五,街头巷尾皆是提灯的男女,人也拥挤,沈复护着她往前走,一路到了渭河边。
这晚原就是祈愿的日子,河边聚集了许多男女,还有摊贩在售卖花灯,又提供笔墨,可以将心愿写在纸上,让它逐水漂流,直达远方。
钟意重生一世,对于神佛心有敬畏,也有些相信,叫人去买了盏花灯,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下。
唯愿祖母康健,合家安乐。
想了想,又添了几笔:也愿我平安如意。
那张纸原就不算大,她将后边那句话补上,便显得窄了许多,也不知神仙见了,会不会嫌她许愿许的太多。
钟意如此一想,便提笔将后一句抹去了,在纸面上吹了两下,折叠起来,放进了花灯里。
她写的时候,沈复便极君子的挪开视线,待她写完才道:“是为家人求的?”
钟意笑道:“不能说,说了便不灵了。”
沈复忽然笑了,语气轻柔:“你怎么把为自己许的愿抹去了?”
钟意一怔,蹙眉道:“你偷看了?”
“没有,”沈复道:“我猜的。”
钟意听得愣住,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那日李政的猜测来了。
她险些忘了,沈复虽不像李政那样厚颜,思绪之敏捷却未必会逊于他,与他接触的多了,也未必会是好事。
沈复见她怔住,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钟意勉强一笑,又一次庆幸自己佩戴着面纱,能遮挡住面上神情。
沈复却也取一盏花灯来,提笔蘸墨,道:“见你方才那样诚心,或许那神仙是灵的,我也写一个试试看。”
钟意眼睫微垂,挪开视线。
沈复边落笔边道:“居士,你怎么不问我写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