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田本来就是“户田大厦”的第三代富家公子,从出生之际就被培养为拥有全国各地房产之经营者。他经常把“我从小就被灌输这个观念——狮子的孩子,就算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仍旧是狮子”这句话挂在嘴边,“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原来金钱是生存的必需品。”
再者,户田也绝非只安与经营大厦租赁业务,他一边当包租公,一边进军美术界。志柰子虽然不清楚户田的理由或是他有什么胜算,不过身为画商,他也做得有声有色。
户田总是立刻锁定前途有望的画家画作,并取得贩卖权。而且,他不会马上抛售,这是拥有雄厚资金的人才能运用的方法。志柰子想起某人男人曾经这么说过,“对户田先生来说,画作只不过是一种股票,”对方一脸悲伤地说道,“是以画笔画出来的股票。他认为画的价值不在于画家的想象力,而在于价目表上的几个零。”
“你听好了。”身旁的户田仍在喋喋不休,“不论爱情还是宠物通通可以标价,然后再慢慢抬高价钱。你不就是我买来的吗?”
志奈子无法反驳,因为她的确背叛了恩人,与户田签下契约。
“没有什么是钱买不到的。”
志奈子见过户田身体力行这句话,只因为他不想经历一段吵闹的旅程,所以大手笔地将一节绿色车厢的乘车券、特急券和绿色车厢全部买下来。他也融资给政治家,有时候还会说“那个议员虽然顶上无毛,不过看在他跟我低头鞠躬的份上,那就借给他吧。”然后打电话给下属。几十分钟前,志奈子亲耳听到户田打电话指示下属融资给某议员。
“请问今天的预定行程是什么?”
“我要介绍你认识仙台的客人。”
户田下流地笑了。志奈子心想,对方一定对她的画作毫无兴趣,她不禁郁闷了起来。想起那个曾对她说过“你不可以放弃画画”的男人,对方是户田画廊的员工,虽然没钱没势,却十分懂画,也很欣赏志奈子的作品。
“《联结》是幅很好的画。”在两人最后一次交谈之际,他仍旧称赞了志奈子的新作,他也察觉到了在其中灌注的理念。“这幅画有接力的意思吧,人生的目的就是为了交棒给某个人,我的今天必定与他人的明天有所连结。”他这样说道。
他总是注意着年轻画家,一直希望能够经手不卖也无妨的好作品。因此,志奈子对于他辞掉户田画廊的工作,选择独立一事,一点也不意外。
对方告诉她“我希望能开一家替你们这样的画家做事的画廊,就算小也没关系”之后,尝试独立开业,因为他相信这世界就是靠着人和人之间的联系才能稳定运作的。
然而,他的画廊并没有开张,因为他所接触的画家都转身离去。
再也没有比这更凄惨的了。遭遇所有信赖的画家背叛,连一幅画都无法在自己的店里挂起,他就这么消失了。
那时的志奈子,亲眼见识到户田用金钱的力量,轻易地摧毁一个人的梦想。
“在东京吃过晚饭后,就去仙台吧。”
一切都按照户田的预定计划进行。户田在两天前打电话给志奈子,“跟我一起去拜访客户吧。”她拒绝不了。
“你听过Lush Life吗?”好一阵子之后,户田开口说道。
“那是什么?”
“一首歌啊,这是一首歌的歌名,你不听爵士乐吗?”
志奈子摇摇头回答:“没听过。”她厌恶陪笑的自己。
“这是柯川①的名曲。Lush Life,华丽的人生。这不是很好吗?我有自信,我的人生比在其他地方活着的人更华丽、更丰富。”他一脸幸福地说着。“你想想看,愚蠢的失业者就不用说了,就算是自以为顺利的小偷或宗教家也是。总之,此刻我比其他人过得更美好、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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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约翰·柯川(John Coltrance;1926…1973);出生于美国,伟大的爵士乐萨克斯风手。1957年确立了Sheet of Sound,对之后的爵士乐界有深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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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走出住处的时候,发现玄关处贴了一张传单,他撕下来细看。那是大厦管理委员会贴的,上面写着“仙台市内发生多起盗窃案”,主要内容是呼吁大厦全体住户换锁,传单上有喇叭锁的照片,并注明“钥匙孔为直式、喇叭形的锁是最危险的款式。”黑泽不禁啐了一口,心想真是多管闲事。
最近,越来越多国外的盗窃集团在日本各地出没,比起一道门总是加装两三道锁的国家,来日本作案,就算扣掉交通费也还是有赚头吧。
大概是在东京已经占不到便宜,盗窃集团也跑来仙台四处作案。结果演变成黑泽盯上的住家,每一户都在玄关加装了两三道由回转式锁簧与锁把组合、非常复杂的锁。
黑泽穿上鞋子,折好传单后收进口袋,出门。
他突然想到,这群为了钱不停犯案的人,从某种角度而言,或许可以说是资本主义的最佳代言人。他们把效率和利益放在最前头。那么像我这种人,又该把什么放在第一位?他试着回答:“美学?”不禁失笑,这真是太老套了。
当他锁好门时,隔壁的房门突然被用力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