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的这些天,林樾一直怅然若失,老吴则是担心陈墨之,也是终日紧锁眉头,他们两人都没怎么离开旅馆房间,还在里面一根一根的抽烟,搞得整个房间烟雾弥漫,文冲被熏得受不了,只好自己一个人出去,他第一次来香港,所以权当旅游,四处溜达。逛够了就给旅馆里的两人带回来食物,再喋喋不休的与他们诉说所见所闻。
老吴看着林樾没精打采的样子,于是便对他说:“你也跟阿冲出去走走吧,年轻人就该多走动,别老呆在房间。”
文冲也在一旁道:“对啊,香港还真好玩,而且我昨天还看到,码头旁边的电影院有放关德兴的《歌侣情潮》,是粤语电影耶,怎么也得去见识一下。”
见文冲再三拉扯自己,林樾便点点头,答应跟他出去。
次日,文冲带了林樾去看电影,看到电影院门前人头涌涌,林樾便让文冲去买票,自己则是在附近的一些摊档上买点吃的。电影院门前的小吃摊很多,林樾看了一轮,看到有卖煎酿的,让他想起也安氏的豆腐角,便来到摊档前,买两份煎酿豆腐。
在等老板做煎酿的时候,林樾突然感觉到有人抱着他的腿,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看上去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哭着对他喊:“爸爸,我要爸爸。。。。。。”
“怎么啦?小妹妹,”林樾说,他随即蹲下身子问小女孩:“你是不是跟爸爸走散了?”
小女孩一边哭一边指着北面的人堆,对林樾说:“爸爸在那里不见的。。。。。。”
林樾帮小女孩揩掉了脸上的泪水,说:“那哥哥帮你过去找爸爸好吗?”
小女孩点点头,张开双手表示要林樾抱,于是林樾便把她抱起来,对做煎酿的老板说:“老板,我带这孩子找爸爸,两份煎酿我回头再来拿。”
“好咧,”老板应了一句,却突然像想到什么,喊住林樾:“等等。。。。。。”
但林樾与小女孩早已不见了踪影。
广场的北面,是一个市场,鱼龙混杂,林樾抱着小女孩,问她:“你跟爸爸在那走散的?”小女孩这时却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紧紧搂着林樾的脖子,林樾被她搂得有点难受,正要掰开她的手,这时,从人堆里冒出一个大汉,提着棍子,指着林樾骂道:“人贩子,你想拐跑我女儿!”
大汉身后跟着七个中年男人,气势汹汹,都不好惹的样子,林樾刚要解释,却不料小女孩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对着大汉喊着:“爸爸救我。。。。。。”
大汉上前就朝林樾身上抡了一棍子,林樾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他迅速用右臂挡着,然后放下小女孩,抢过了男人的棍子,此时,那八条大汉已经将他包围,而周围的人,仿佛对这现象见怪不怪的样子,只顾做自己的事,甚至连看热闹的都没有。
林樾看了看围着他的八个男人,再看了看周边的人的表情,心想自己是落套了,于是握紧手里的棍子,对男人喊道:“来呀!过来一个我打一个!”
他正准备迎战,却不料后脑一疼,只听见玻璃碎掉的响声,接着,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边厢,文冲好不容易买到票,出来了却找不到林樾,他在周围的小吃摊上来来回回找了五六遍,依旧没有林樾的身影。文冲急出了一身冷汗,只得先回去告诉老吴,老吴知道后,与文冲两人围着码头周边找了一通宵,依旧找不到林樾。
老吴愁眉压目,说:“如果阿樾出了什么事,我没办法向墨之交代。”
“叔你别说了,”文冲委屈巴巴地说:“我已经没办法原谅自己了。”
老吴拍拍文冲的背,知道他也是无心之失,只是林樾这么大的一个人,他能去哪里呀?
林樾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背部极其不稳,像是在什么东西上面荡漾,睁开眼只见周围坐着一些人,都在低着头沉默不语,林樾开口问道:“这是哪里?”周围的人还是不做声,林樾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五邑话,便改用粤语问:“这是在哪里?”
见他这样问,离他最近的一个黑瘦的男子便道:“这是猪仔船,你现在已经出海了。”
猪仔船?林樾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后脑勺,见手上还有些许未干的血迹,他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一切,才明白自己是被人打晕当猪仔卖了,小女孩和那帮粗汉。。。。。。看来是一伙的。想到这,他慢慢坐起来,发现他们身处的这个黑漆漆的地方,是一条船的夹层舱,舱里坐了大约五十个人,都是青壮的男子,空气里弥漫着汗臭味、脚臭味和排泄物的味道,还有人因为晕船,在不停的呕吐。
“这条船是去哪里的?”林樾问。刚才回答他的那个黑瘦的男子见他继续问,便朝他坐了过来,说:“上船的时候听他们说去南洋,具体是哪里,我也不知道。”
“南洋?这下遭了!”林樾想起文冲和老吴,一定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他于是站起来,一个个地跨过坐地上的人群,爬向通往上舱的楼梯,他拍拍舱口被锁上的铁门,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夹层舱的几十人同时抬头看向林樾,看他不停的拍门,看他试着用力推门,但都无济于事,于是便又转过头来,继续自顾自的睡去。
林樾拍了一会,见无人应答,才又无力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黑瘦男子道:“没用的,他们只会在放饭的时候才打开铁门,其余时间任凭你喊破喉咙都没用。”
林樾呼了口气,看来只能先待着,看看情况再想办法,他于是向黑瘦男子伸出手,说道:“我叫林樾,是碉城人,你呢?”
“曹恩,石城人。”黑瘦男子握了一下他的手。
“我们算是邻居了,”林樾苦笑道,沉吟片刻,他又问:“我们这一船人,都是去干什么的?”
“还能干什么,去南洋做苦工呗。”曹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