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讨厌这个老太婆,跟朱淑媛一样,一个赛一个惹人厌,动不动就训斥,莫名其妙的规矩,做什么都不满意,干什么都看不顺眼。
就好像是朱锡莎巴着求着他们要做朱淑媛的女儿,特意投胎来做私生女的一样,难听的头衔,还有家里的兄弟姐妹们防贼一样的排挤她。
“你知道自己做错了没有?”老太太终于睁开了眼睛,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话却是问朱锡莎的。
“做错什么?”朱锡莎摸不着头脑地反问,是不该去金家,还是不该回国?
“你当年出国,现在知道错了吗?”老太太问。
“这件事情错在我吗?你们不是一起商量好了,串通一气直接把我送出国了吗,有什么我选择的余地,又算什么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朱锡莎反问。
“我当年不是让你少跟那两个孬种打交道吗,现在一个死了,一个被扫地出门了,你跟着他们混也被赶到国外去了,还没反应?”老太太终于正眼看朱锡莎了。
“你说话好听一点。”朱锡莎板下脸,“我跟谁交朋友是我的自由,你们按理来说无权干涉吧?再说逝者为大,你嘴巴放干净一点,省得没两年好活。”
“如果你不听话的话,就不是我没两年好活了。”老太太漫不经心地回答,“我能不能活,是我决定的。你能不能活,也是我决定的。”
“我是你的外孙女,你好像总是忘记了,我身上也有你的血。”朱锡莎看着老太太,一字一顿地说,“杀我你要遭报应的。”
这句话终于戳中了老太太的痛脚,朱锡莎当然知道这是老太太的痛脚,毕竟她当年就是这么惹恼老太太,然后直接被送出国的。
没人比她更知道这个心冷如铁的老太婆是怎么日日夜夜抄经祈祷,希望自己有一个好的因果,而不是杀了太多人的报应。
老太太怒极的时候伸手重重一巴掌落在了朱锡莎脸上,朱锡莎的脸都被打得歪了过去,鬓发散乱着遮住她的病情。
朱锡莎满不在乎地把脸回正,把凌乱的鬓发也捋好,然后看着老太太,“还有吗?几年过去了果然是岁数上来了,手劲都不如从前大了。”
“你真的觉得你去喝了几年洋墨水,我就真的不能拿你怎么样了吗?”老太太冷着脸问。
“真是老古董的用词啊,你知道自己已经老了吗?”朱锡莎反问,“你知道你老了要去依仗谁吗?你那个闺女做什么事情你都赞同,她以后不想管你了,你不得靠着我吗?”
“可笑,你真的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老太太轻哼,不屑地撇开眼睛,“回来了也是一点长进没有,回去好好怀念怀念家里的感觉吧,也找找我们之间应该有的相处模式。”
能是什么模式?朱锡莎冷笑,不就是上家法吗?小时候都没怕过,长大了就会怕了?
但是等到车子真的停在了朱家那古老的红漆大门前的时候,朱锡莎感觉到身上传来隐痛,那些记忆深处的东西还是张着漆黑的嘴巴大吼着扑上来了。
小时候不怕其实是不愿意低头,是倔,但是从来不意味着她不会留下阴影。
朱锡莎低头缓了一下,然后自然地推门走下去,还转身抱着胳膊看着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下车,一点都不伸手帮忙,轻声嗤笑了一下。
“来啊,上家法,我等着。”朱锡莎看了看老太太,“不会现在坐个车就要缓一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