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nK({@^屋子的北墙被书架填满,书架前有一张罗汉椅。一个女人穿着棉袍,斜倚在罗汉椅上,高级墨砚般的长发洒下来,几乎垂到地上。她手撑着脑袋,微微扬起头,慵懒地望着悬在半空的巨大铜镜。铜镜一共十一枚,每一枚铜镜都被唐门不同地方的画面填满。这些铜镜名叫玄光镜,功能上和监控差不多。但对于玄门中人而言,监控太容易损坏,基本等同于装饰,所以不得已加置了玄光镜。而斜倚在罗汉椅上、目光慵懒的女人,就是唐家堡掌门,唐红。——砰!她似乎正将入梦,屋子的门被一脚踹开。“谁……”她皱了皱眉头。而眉头刚皱到一半,一抹身影撞散悬在半空玄光镜,席卷到她跟前,拽起她的领子,将她重重抛了出去。“你还在睡觉?睡得着吗你!”
唐红即将落地,背脊忽然爆开两束纯白的光,光芒层层叠叠舒展开,轻柔地包裹住她,如同一枚卵般托着她落地,所有的冲撞全部消散于无形。落地后,光再一次舒展开,变成了两叶巨大的透明翅膀。唐红从光芒中抬头,看到坐在罗汉椅上的邓栗,正歪着脑袋望着她。“你不陪着祸国殃民,跑来我这儿干什么?”
唐红挥了挥手,屋子里被邓栗撞散的东西全部归于原处。邓栗一勾手,虚空引来一个茶壶,往嘴里灌了一口茶:“步红袖的事情我先不跟你计较,你给我解释解释,钟洁在唐家堡为什么会遇袭?你已经岁数大到连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都管不好了吗?如果真是那样,蚕宝宝我就带走了。”
“这件事我已经在查了。”
唐红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不过这事有什么稀奇的?喜乐和尚一步不下少室山,也差点被抢走。无妄私藏生老病死命,还是被人强夺。这些事,很稀奇吗?”
“呃……”这些事邓栗确实没法反驳,她挠了挠脑袋,“你这么一把年纪了,过两年都要入土了,这么刻薄干什么?我是来问你这些事该的怎么解决的?还有,现在的唐家堡,究竟还有没有能力给蚕宝宝一个稳定的环境?”
“至少比少林安全。”
唐红说。“是吗?”
邓栗缓缓眯起眼睛,“少林遭大难,是因为徐幸。如果徐幸来唐家堡,你挡得住吗?”
“徐幸?”
唐红斜倚在梨花椅上,手指轻轻一抬,手边的茶壶自己升起来,往青花品茗杯中倒茶,“邓栗,少林名义上执二十一门牛耳,但论硬实力,你真认为少林比得上唐门?”
邓栗没有说话。二十一门中,她最交好的就是少林与唐门。对于少林,她还算知根知底,但唐门这个由各路法宝团团包围的门派,她还真摸不透深与浅。每一年“窗下清风”,都会有惊天法宝出世。这些法宝每一件,都足以媲美一个绝世大高手。其他门派想要培养出这样一个高手,先不说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多少时间光阴,最重要的是,想要遇到一个有资质有潜力的璞玉,都只得依赖缘分。但唐门却以每年一个的频率不断量产。这种模式确实太恐怖了,根本没人能说清楚,现在的唐门究竟积累了多厚的底蕴。可以说,只要有夫妻炉在,唐门就能永远地屹立不倒。“倒是你,邓栗……”唐红捏着茶杯,缓缓伏过身,像一只狡黠的猫,望向邓栗,“你在河西收下了一个‘未知’的天命,对吧?”
邓栗抬起左手,值此盛夏,她手上依旧戴着那只黑色的手套:“就在这里面呢。”
“当初不死皇帝踏山,九龙山子弟将那位皇帝身上逸散出来的天命全部封进了你左手的修罗王中,才避免了那一带成为一片死地。我做的这只手套,勉强能压住其中的天命残片。但现在你又将一座完整的天命收了进去,你不怕控制不住吗?”
唐红眯着眼睛,“不如将这座新的天命留在唐门,由我看管,更安全一些。”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邓栗翻了个白眼。其实她确实考虑过将“历史的漏洞”留在唐门,毕竟一直带在身上,确实有崩溃的危险。但是有了少林的前车之鉴,她最终打消了这个想法。唐门已经有祸国殃民,再多一座天命,这里简直就成了一支高耸的旗帜,旗上写着“快来打我啊”。“护着蚕宝宝一个人,已经够你们焦头烂额了。”
唐红耸了耸肩,不再坚持。邓栗虽然对唐门不算知根知底,但多少了解唐红,这老姑娘跟无妄一样,又奸又滑,但无妄谨慎,她激进。无妄虽然是佛门中人,但认为各教到了顶点,殊途同归,所以他也很认可道家的阴阳相济。他守着天下,却并不执着地认为该消除世间一切苦痛。他认为苦痛是消不完的。若痛苦全没了,美好中自会滋生出新的痛苦。这也暗合了道家的抱阴负阳。但唐红却是激进而修正的,她认为三教的出现,都源自于无力。因为无力,所以人提出有局限的理念。但这些理念就该随着人的发展而产生变化。三教都是以理论修正人,但未免过于局限,应当由人去修正理论。她不断尝试突破个人极限,也认为当人足够“强大”,一切阴霾都将一扫而空。抱阴负阳?这并非自然规律,而是人力有竭的无奈罢了。既然如此,那做到无竭就行了。“既然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就不和你多啰嗦了。”
邓栗说,“不过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死了这么多年的步红袖突然挑在这时候出世,你就不怕有心人算计,专门针对唐门的吗?”
“是又怎么样,唐门有何所惧?”
唐红双唇抿着杯沿,喝过杯中茶。“以唐门的情报,你应该也清楚,有一个奇怪的人拦下了步红袖。”
邓栗说,“以一截树枝破了步红袖的天式,你做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