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外面沙发上,戴着降噪头戴式耳机,在打游戏。
游戏里厮杀的如火如荼,嘴里也禁不住地各类过山车般的兴叹话。
大哥出来扑克脸,雪霏没空理他,因为在直播。大哥也不懂自媒体的意义。
那头见工的家政阿姨已经忙完她两个半小时的活了,她误认为兄妹俩是情侣,才要和雇主先生攀谈几句,说现在的小女生都这样,她女儿也这样,三句话不离游戏。
“先生倒还蛮宠女朋友的。”
“不是女朋友。是一个爸爸的那种妹妹,别误会。”
阿姨这才洋相得表示嘴快了,说话间,她把厨房料理台上的菜一一端到餐桌上。她今天见工无论合不合格,都按约定的见工费劳作。
但看这样品相、腔调的雇主,虽不大温和,但斯文有礼,想生病的妈妈也不会刻薄到哪里去。主要是这位先生一表人才,阿姨一时审视之余,倒也希望今天能见工成功了。
桌上三菜一汤。
菜是刚才小妹把手机给阿姨,要她自己看,看买点什么。总之,一日菜金费用内,烧几个家常的江浙菜。
其中荤菜是芋头烧肉。阿姨还解释,芋头就是江北常见的龙香芋。
炒菜是一盘山药木耳炒肉片,一盘应季的红苋菜。
汤是鱼圆肉膘小肉丸并一把鸡毛菜烧得杂烩汤。
雇主先生连尝都没尝,先开口歉仄,“是我没关照到。不好意思,我不大吃山药,我母亲她们也不爱吃,这个食材以后就不要做了。”
“啊,我问过小妹的。”阿姨生怕他觉得她没质素。
“嗯。她不晓得,只是我不能吃。”雇主先生拾起筷子,略微地尝了尝,中规中矩的手艺。
芋头烧肉,他在外头这几年都没再尝过了。
他还记得有人大年三十的生日,年年难见到她。给她打电话,她偶尔俏皮起来,就会问他,“吃芋头了吗?”
讨好彩头的习俗里,就是年三十吃芋头,来年遇好人。
盛吉安郑重告诉她,我明明已经遇到了。
电话那头的人:哦。是谁呀?
是一只猫。他逗她。
晚间,趁着探视时间没过,盛吉安再去看了趟母亲。
盛母照例说了些劝功名的话,一味逞强说她这里不要紧,要他紧快去赴职。男人,没什么比立业更重要的了。
“小安,我知道这些年你也不痛快,可是,后头日子还长着呢。你要知道,你熬过三十岁再谈儿女事也不晚的。男人不比女人……”
“今天药都吃了吗?”盛吉安冷冷截住母亲的长篇大论。
“我晓得你不爱听。”
“晓得就不要说了,我心里自有数。”
再驱车从医院回头,回住处时,客厅里已经熄了灯。难得,雪霏今天这么识相地没动静了。
盛吉安连灯不想开,往沙发上一跌。拿手很搓了几把脸,才勉强赶走些疲乏。
他号码没换,回国后办理了复机通讯,存在卡上的那些联系方式也都有备份。
盛吉安自己也不知道他在这没开灯的房子里枯坐了多久,心理建设之后,才在若干联系方式里翻出一条。
其实他记得她号码,就是不想动任何心智。没任何防备地,他在滑页里看到她的名字。
年少无知那会儿,腻歪时,他给她备注老婆。
汪盐不肯,她说猫猫、盐盐都可以。老婆不行,太腻歪了。
夜阑人静,心才最趋于真实。盛吉安这一周反反复复的情绪,都始终难咽下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