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烨叹了口气,挣扎再三,没眼色地接着问下去,“你今天有点暴躁,是因为工作上的……麻烦吗?”
钟远航笑了一声,仿佛张烨在说什么笑事,筷子啪的一声放在餐桌上,“我不是那种会把上班的情绪带回家的人,事实上,我在工作的时候是没有情绪的。”
张烨默默听着。
“张烨,你只是不够了解我,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钟远航站了起来,椅子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后悔吗?你后悔也晚了。”
张烨从嘴里咂摸出苦味儿,怀疑粥里放了苦瓜丁。
钟远航到底没有再让张烨做什么家务,餐桌是他收拾的,在看见张烨要转头去收拾客房的时候,又制止了他。
“今晚睡我房间,”钟远航拦住张烨,“客房明天有家政过来收拾。”
“你家有家政?”张烨想了想钟远航干干净净的厨房,表示怀疑。
“有,我没工夫做这些琐事。”钟远航说。
张烨还是有点犹豫,“客房这样子……家政看见了不太好吧?”
“你倒是想得挺多,”钟远航满不在乎,“家政白天来,又不和你碰面,做一份工作拿一份工资,人家床见得多了,不稀罕我这一张。”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但张烨还是觉得臊脸皮,坚持进房间把两人的贴身衣物收起来,钟远航嗤笑一声,随他去了。
既然收拾了,张烨顺便把自己的行李包也拿进了客房,拿出了带来的两套衣服,挂进了空荡荡的衣柜。
张烨浑身不舒服,特别是臀部,稍作一点幅度大的动作,都是一阵小型摩擦撕裂的酷刑,于是他挂衣服挂得非常缓慢。
挂完衣服,他把衣架都往衣柜一侧推过去,尽量占据更少的空间。
先这样吧,先就占这么一点点。
张烨回主卧的时候,钟远航已经靠坐在床上了,他依然在看那本书,没有管张烨。
“睡吧?”张烨慢慢躺在床的另一边,和钟远航中间隔着一条宽宽的缝隙,“明天要上班。”
钟远航嗯了一声,摘下眼镜,把书和眼镜都放在床头柜上。
张烨问他,“你近视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钟远航躺下,仰面躺着,薄薄的眼皮也合上了,“谁知道呢?四五六年前吧。”
折腾了一天,钟远航似乎真的困了,声音也变得更低哑,白日崩着一根弦似的语调也松弛下来。
张烨不再打扰他,摸索着按灭了灯,整个房间陷入了平静黑暗。
钟远航的呼吸很快平缓下来,这一天对于他来说,估计也挺漫长,张烨却因为刚才已经睡了一觉,这时候没了睡意,他睁眼躺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腰和腰下面不舒服,他现在一点儿压迫也忍受不了,总觉得肿痛。
张烨转头,睁大眼睛去看钟远航。
视觉适应了黑暗,张烨渐渐能够看清钟远航的剪影。
钟远航睡觉可真老实啊,板板正正,挺尸似的,张烨想翻身,又怕吵醒钟远航,只好慢慢缓缓地侧身,他看着钟远航的脸,自然地向着他那一边侧过去。
没想到,张烨才刚一动,钟远航就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眼珠反着微弱的光,玻璃球似的亮,张烨吓了一跳,身子一下僵住,像点了穴一样。
“吵着你了?”张烨用气声轻轻问。
但钟远航却毫无反应,稍久一点,张烨就发现,钟远航只是张开了眼睛,呼吸依然绵长平静,眼珠无序地轻微移动着,视线没有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