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意是女子,也是一个为他们尽心尽力的好城主,许多百姓自发地上街来洒红纸,也有追着巡游的喜车塞铜钱的。
这举动并非冒犯,而是至高的祝福,纪伯宰远远地看着靠近的喜车,觉得他的姑娘真是厉害,有这么多人的爱戴。
然而,下一瞬,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现在是申时,离约定还差一个时辰,喜车怎么就已经到宫门口了?
护着喜车那一队人原本在吹吹打打热热闹闹,但远远看见宫门口已经站了人,当下也是错愕,手里的锣鼓都停了下来。
双方越走越近,纪伯宰回过神来,迎上喜车笑道:“幸好我等不及先出来了,不然你这提前来,我还真接不住。”
车厢里默了一瞬,接着车窗就被推开。
明意抬眼看他,发现今日的纪伯宰当真是相貌堂堂,眉如刀刻,唇有点绛,一双眼眸揉碎了慕星夜空,把亮晶晶的东西都装在了里头。
她托着下巴笑:“早晚都一样,我应承陛下一起穿这龙凤缂丝袍,今日是做到了。”
笑意微微一僵,纪伯宰有些茫然。
她的脸上为何没有半点娇羞,反而是一种他很熟悉的神色。
这种神色他时常在镜子里看见。
是了,是他每回戏弄人,看人上当之后的嘲弄和叹息。
纪伯宰觉得自己血脉都凝固了:“你什么意思?”
扬了扬衣袖,明意道:“一起穿过了,就算我完成了诺言,还请陛下让一让路,我赶着回内院成婚呢。”
心口猛地一沉,纪伯宰被那股子扯痛的感觉闷得半晌没缓过神。
“你……”他喉结微动,“回内院成婚?”
“是啊。”明意好整以暇地侧了侧身子,让他看见了车里坐着的另一个人。
周子鸿一身缂丝凤袍,衣角与她的打成一处结,眉目低垂,安静地坐在她身侧。两人一龙一凤,十分登对。
纪伯宰看得笑了一声:“你的大婚,是要与他?”
“周子鸿待我又温柔又体贴,为什么不能是他?”
愤怒后知后觉地涌上来,纪伯宰沉了眼:“所以这几日,你在耍我。”
“陛下这话严重了,怎么能叫耍呢。”她笑得眼里全是痛快,“是你误会了而已,我从未答应过要与你成婚。”
“……”
看着面前这人的表情,纪伯宰突然明白了。
明意和他一样,都是睚眦必报之人,他给过她一场空欢喜,她就一定要还给他才觉得公平。
“是我对不住你在先。”他哑了喉咙,“我让你报复回来,你就会原谅我吗?”
“会放下吧。”明意想,“我与陛下的纠葛,说来也没多深,今日一过,你我一笔勾销。”
如果真能将她心里的怨气都消弭,那纪伯宰觉得也挺好,哪怕他现在真的难受得要死,也是他罪有应得。
可是,她这架势,若与周子鸿成婚,势必不会像他那般轻易将人处置,说不定以后还要一起过日子,一起用膳、一起入眠、一起高兴、一起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