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英。
我出生在被称为女子地狱的苍雪城,从小被父亲捂在一个高楼里养着,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没有离开过那间房。
我时常会问父亲,母亲去哪里了?
父亲总是深深地看着我,然后摇头。
苍雪人都是没有母亲的,或者说,从来无法与自己的母亲相认,因为生下孩子之后的女人被视为吉祥的喜女,又会继续被抓去集中繁育,且优先供给王公贵族们,直到死于某一次难产,亦或者死于某种重病。
我不记得我的母亲长什么样子,我的母亲可能也不记得我的样子。
随着我一天天长大,父亲眼里的神色也就越来越沉重,我知道,他养我不易,不愿我落得跟我母亲一样的下场。
可这是苍雪城,再躲又能躲到什么时候呢。
十三岁这年,家里的恶奴因为不满打碎瓷器扣了月钱,将我的存在报给了衙门,父亲慌不择路地将我放出了府,告诉我一定要活下去。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人潮来回的街道,看见满嘴吆喝的小贩。
可是,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远处有跟我差不多大的姑娘被官兵发现,抓了起来。她绝望地尖叫,双脚在地上死命地蹬踏,地上积的白雪被蹬出了几道狰狞的泥印。
我很害怕,扭头想走,却恰好撞着人,将发髻给撞散了。
那是父亲给我梳的男儿发髻,他说这个不能散,散了我就要被抓起来。
我吓坏了,连忙用手捏着头发,拼命往前跑。
其实我也不知道能跑去哪里,四周都是大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也许再跑两步,我就会被人拦下。也许我跑出了城,但也会饿死在野郊外。
绝望之中,我看见一个人。
她穿着天青色的男子长袍,眉目含英,一身疏离,看着就很不好亲近。
但不知为何,我当时就觉得,这满街的人,只她不会害我。
我匆匆地跑了过去,拼命拉住她的衣摆。
她被我拉得一顿,回头看我,犹豫了一瞬就将我抱了起来。那是跟我父亲怀抱不同的、十分温暖的地方,我回抱着她的脖颈,竟有些鼻酸。
“我自身难保,未必能帮你太多。”她将我放下,替我重新梳好发髻,又拿泥在我脸上抹了抹,“你自求多福。”
我懵懂地看着她,就看她十分纠结地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就退了回来。
“你会什么?”她看着我问。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父亲含着泪摸着我的头,说:“为父护不了你了,希望你运气好,能遇见一个心软的神明,庇佑余生。”
我当时觉得他在骗小孩儿,这世上若真有神明,我怎么会没有母亲。
但此时此刻,我抬头看着面前的她,才发现原来父亲没有骗我。
她将我夹起来塞在咯吱窝下头,一路避开官兵的追捕,顺利回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给了我暖和的衣裳,热腾腾的饭菜,还在我害怕的时候,带着我一起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