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个时候,皇帝居然要重开皇商了!
历来管理皇商的都是户部,皇帝要重新选拔皇商,根本绕不过户部。昔年天下的商人为了赢得盐铁专营的权利,挤破头要走户部的路子,那时候的户部简直是横着走,吃的撑,谁人不羡慕?
至于让工部协助,是因为交由皇商经营的盐、铁、铜等矿产和井田都归于工部之下,由什么样规模的皇商获取哪几座矿产和盐田的经营权,则是工部进行审查,看这家商号有没有开采的能力。
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原本如同铁板一块的吏部和户部就分了开来,人都有私心,户部的官员们但凡有点脑子,都要争破头促成此事,别说罢朝回家了,这个时候你让他休沐他都不会干的。
听到父皇一句话就重新把户部拉拢到了手里,刘祁产生了深深的敬畏之情。
这便是王权,这便是能使人一言生,一言死的权利!
就如同下棋一开始就执了黑子,又坐拥了天下,哪怕你手眼通天,布局数十载,一旦天子警醒,哪怕你再深思熟虑,可能伸手间,便满盘皆覆。
他不知道他曾外祖父最终想要什么,但他真的就敌得过父皇的帝王心术吗?
刘祁精神恍惚,竟没有发现一旁的刘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大气,脸上也浮现出兴奋的神采。
待下了朝,刘祁还有些神思不宁,刚刚走出宣政殿,就被一位宦官请了回去,说是父皇要见他。
待入了殿,那宦官将他引入了一间偏室,只见父皇已经换了一身常服,在屋子的一角逗着几只鸟儿,见他进来,皇帝丢下手中的鸟食,笑着接过岱山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手,问道:“在礼部历练的如何?”
刘祁脸色一红,他知道自己被人考问后愤而离开的事情父皇一定是知道了,只能羞惭地道:“儿臣不及礼部的大人们多矣,唯有勤奋向学,方能不让父皇失望了。”
“勤奋向学是好事,但朕把你送到礼部去,不是让你去做一个合格的礼部官员的。有些迂腐的酸东西,不学也罢。”
看的出刘未的心情很好,连语气都带着几分轻快:“明年要开恩科,礼部肯定事忙,没人顾得上你。你若真要晚上宿在礼部,最好多添几件衣服。”
“是……”
虽知道父皇恐怕会同意他住在宫外,但他这么轻易的就同意了,还是让刘祁有些受宠若惊。
等寒暄的差不多了,刘未才像是不经意般问道:“听说你昨日下午,去方府看望方尚书了?”
刘祁知道总避不过去的,心中叹了口气,点了头道:“是,去陪方尚书下了盘棋。”
“哦,下了盘棋?谁输谁赢?”
刘未挑了挑眉。
“儿臣棋力不及方尚书,……大败。”
刘祁闷声道。
“朕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下不赢方尚书。”
刘未意有所指道:“不过下棋只是下棋而已,赢了输了,也不能代表什么。”
刘祁不好说自己被赢得差点丧失了斗志,只能低着头受教。
“既然方尚书在府中待着清闲,你便经常去陪他下下棋吧。”
刘未似乎无所谓地说着。
刘未的话让刘祁一震,几乎站不稳身子。
“不过正如朕所说,下棋只是下棋,你也别太认真,真当一回事。”
刘未笑着看了儿子一眼。“谁输谁赢,那是在既定的规则上下,你若成了制定规则之人,你想赢就赢,想输就输,你可明白?”
刘未的话比曾外祖父的话不知深奥多少,刘祁似懂非懂,心中一片乱麻,再见父皇对他挥了挥手,又重新逗起了鸟儿,只能半退着身子,在岱山的相送下离开宫室。
父皇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放弃他了吗?
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更进一步?
他心头一片苍茫空白,表情迷惑的像是个无助的孩子。
见到他这个样子,一旁的总管岱山在心中叹了口气,好心地开口:“二殿下,历来还没有哪位皇子能长宿宫外的,陛下对您如此宽爱,定是希望您能早日成才,为陛下分忧,您可千万不要让陛下失望才是啊!”
岱山如此一说,刘祁立刻清醒了过来,连忙对岱山的提点道谢,脸上的迷茫之色也退去了一些。
怎可又被他人的言语所迷惑!
你不是已经决定了该走的路了吗?
刘祁甩了甩头,看着眼前层楼叠榭的宫阙,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