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老一路上蹦蹦跳跳的,行走如风,毛竹林里的那几只乌鸦睡眼惺忪的抬头望了望,遂又打起了盹。此刻,山林间寂寥一片,偶而听得见蟋蟀在草丛中孜孜不倦的求偶鸣叫声。
清凉的月光下,耶老脱去了上衣,露出了干瘪的胸膛,站稳在太极阴晕之上,用力刨下了第一锄土。子时中,耶老估摸着深浅差不多了,于是蹲在了土坑中开始用手轻轻的扒着土,不一会儿,土壤中露出了一个黄白色的骷髅头。
“哈哈,”耶老兴奋起来,轻声呼唤着:“毛尸,毛尸,别来无恙乎?”
那具“毛尸”老太婆的白骨沐浴在了清凉的月华下,显得端庄而矜持,耶老索性坐在了坑底,借着月光仔细的打量着,脑海中揣摩着她生前的相貌,“应该比老翠花漂亮……”他自言自语道。
月光下,白森森的骨架上渐渐的生长出一层灰白色的茸毛,随风而长,一个时辰下来,已达寸许,而且还在不停地生长着。
“嗯,好极了,寒生说到鸡鸣五鼓时分,可生三寸,如此便可行走了,山高沟深,漫漫长夜,惟有耶老相对痴情到天明……”耶老试着想吟出两句抒情诗来,但挖空心思也想不起来古人是怎么说的了。
耶老盯了一会,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忍不住困意袭来,身子向后一靠,斜倚在了坑壁上睡着了。
睡梦中,耶老突然感到脖子处一紧,而且寒凉彻骨,不由得惊醒了。
月光下,一个浑身生有灰白色长毛的骷髅正俯在他的身上,披着白毛的双手指骨正恶狠狠的掐在了他的脖子上……此刻,耶老的耳边也听闻到了山下村里的鸡鸣之声。
哦,原来是鸡鸣五更天,“毛尸”终于可以活动啦……耶老用力的掰开了白毛手指,站起身来,此刻那具毛尸也站立起来,身材果然不高,只及耶老的胸部。
“你为什么要掐我的脖子呢……哦,明白了,你是把我当成了好色之徒了吧?我耶老绝非是轻浮之辈,我,我是可怜与你,想要救你出阴间苦海……”耶老脸色绯红,支支吾吾的对“毛尸”述说道。
那毛尸的脑袋上也长满了白毛,深陷的眼窝内,鼻骨里统统向外滋生着柔软的茸毛,在耶老的眼中,这些漂亮的白毛才充分体现了女性的婀娜多姿,与自己黄褐色的干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欢迎你回到了人间,我们上去吧。”耶老说罢,一只手贴在“毛尸”的腰间,腿部用力一蹬,双双的窜到了墓坑之上。
“接下来,耶老要替你去抓蛐蛐了,让你尽快能开口说话,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呢。”耶老感慨万端的说道。
此刻,天空中骤然暗了下来,月光仿佛也失色了。
这是黎明前的黑暗,耶老心中寻思着。
耶老朝着灵古洞旁边的石壁草丛中走去,那儿传来有蟋蟀的鸣叫声,毛尸也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不过她是倒退着走的,面孔永远都是瞅着后面的。
石壁缝隙中传来了蟋蟀清脆响亮的鸣叫,嗯,这只蛐蛐定是雄浑有力,耶老悄悄地接近了石缝,猛然一伸手,轻轻的捏住了那只蟋蟀的两根长触角,硬是将其从洞中拖了出来……哈,好大只啊,黝黑发亮,耶老高兴地赶紧递给了毛尸。
那毛尸骷髅头下部嘴巴处白毛赫然一分,露出两排整整齐齐的白牙,轻轻的张开,将这只雄性大蟋蟀吸了进去,“唧唧唧……”那蟋蟀在毛尸的胸腔内仍旧鸣叫个不停。
“唉,不知道这美妇单靠一只蛐蛐是否能与我说话耶?”耶老望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自言自语道。
“皮尸,皮尸……”毛尸的胸腔发出来一阵清脆古怪的声音,貌似人语,音质单调。
“我是皮尸耶老哎……”耶老身子一颤,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颤颤巍巍的说道。
“你是胡人?”毛尸问道。
“对对对,老夫是胡人,大辽耶律氏。”耶老连忙回答道。
“你是鳏夫?”那毛尸又问。
“不不不,人家还是个童子呢。”耶老红着脸分辩道。
“皮尸……”毛尸问。
“耶老在。”耶老忙接上茬说道。
“你喜欢我?”毛尸突然一针见血的指出。
耶老悲壮的点了点头,缓慢而煽情的侃侃说道:“耶老千年以来,孑然一人,多少个春夏秋冬,独坐于塞外辽塔之中,风干了表皮,失去了鲜活的肤色,如今婺源南山之巅,皮尸终于见到了毛尸,俗话说的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自古以来,毛依附皮而生存,二者是密不可分的。毛尸,请你但可放心,耶老既然英雄救美放你出来,就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唧唧唧……咯咯咯……”毛尸闻言笑将起来了,浑身的白毛一阵乱颤。
“你笑什么?老夫是认真的。”耶老急道。
毛尸止住了笑声,遂冷冷的问道:“你身后背着个睡觉的老太婆是谁?”
耶老一想,这毛尸好厉害啊,连附在我体内睡觉的老翠花都能一眼瞧得出来。
“哦,她呀,是个丑陋的老侏儒,老夫见她孤苦伶仃怪可怜的,于是就收留了他,给她一个遮风避雨的栖身之地,你要是不喜欢的话,老夫即刻可以赶她走。”耶老拍着胸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