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我用力摇了摇头,说,我不行,我知道这种地方。我还有老婆的,我不能这样。
周郁愣了一下,但她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掩着嘴笑。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带你去那种地方?你完全给搞错了,这个地方就是纯粹做SPA的,做脸部和身体的皮肤护理,不是你想的那种。
听了周郁的解释,我似乎放下了些心,但我还是迷惑,我一个大男人跑这里来做什么皮肤护理?
周郁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说,到时你就知道了,赶紧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重新进了房间,按摩师在房间里又换了一种更好闻的香。她让我洗了澡,换上他们这里崭新的浴衣。然后,她就让我趴在床上,自己则坐在我的头附近,给我按摩。我还是觉得有些心慌,为了定神,我开始在心中默念楞严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按摩师终于帮我做完了整套流程。说实话,这个护理还是很舒服的,从床上坐起来时,我觉得整个人就如同通透了一般。
回到房间不久,周郁便又来敲门。她给我带了一套素灰色的僧衣,还有一支脱烟渍的牙膏。
周郁说,你平时抽烟,用这牙膏多刷两遍,就不会有烟渍了。还有,卫生间里有剃须刀,你将头也刮一遍。刮好头,你就把这套僧衣换上。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周郁,不明白她究竟是要做什么。
周郁看着我,笑了笑,你放心吧,我不会害你。你就再听我这一次,最后一次。
就这样,我在卫生间里将头发刮干净,又刷了牙。随后,我换上了那套灰色的僧衣。站在镜子前面,我用手擦去玻璃上的水汽,然后我就看见了镜子里的那个人。这个人看上去是这么的年轻、洁净、通透。我觉得心里有些感动,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自己。
到了六点左右,周郁来叫我吃饭。我打开门时,她似乎也有些吃惊。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我,弄得我都有些手足无措。周郁笑眯眯地说,走吧。
就这样,我穿着僧衣,跟着周郁从酒店的过道上走过。事实上,我已经很多日子没有穿过僧衣了,都有些不习惯了,似乎生怕别人注意到我。周郁走在我旁边,倒是没有一丁点儿的拘谨,她显得很自信,还不时转过头来看我。不难感觉出来,周郁对我的这副模样很满意。
我们坐着电梯到了二楼,又穿过一条过道。此时,我看见了眼前的两扇门,这两扇门都是实木的,刷着深漆,看上去宽大、厚实。门的中间,还镶嵌着两条金灿灿的长条扶手。周郁走过去,用手抓住一只扶手,转身微笑地看着我。随后,她向我点了点头,用力地将门推开。
门被推开的一瞬,屋里的光就像洪水一样从门里倾泻了出来。我站在那里,眼睛似乎被门里的光线给晃了一下,稍稍发了会儿愣。定下神来,这才发现门的后面原来是一个大堂,摆着十几张圆桌子。桌边坐着人,见了我,所有的人都站立起来,面向我,双手合十,纷纷作揖。
我的大脑突然变得空白,身体微微颤栗,就像滑过一道电流,皮肤上的汗毛孔在瞬间被打开。我搞不清楚眼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已经完全懵了。甚至,我还有些恐慌,就如同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
周郁做着手势,将我往最前面的一张主桌上领。我慢慢走着,似乎每一脚都像踩在云朵里,丝毫感觉不出轻重。我慢慢地走,所有在场的人的目光就随着我的身体慢慢移动。这些柔和的目光充满了善意、崇拜,似乎还带着某种诉求。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似乎他们的身体站立着,可他们的目光却是匍匐在地上的。
让我觉得诧异的是,走到桌子边,我的内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似乎我心底已经开始享受这种匍匐在地的虔诚了。我从未有过这种感受。我站在桌边,冲着众人微笑,还伸出手做了个让大家坐下的手势。可众人却不肯坐,我听见有个人喊了一声,师父先坐。随后便有很多人跟着喊,请师父先坐。于是,我便撩着僧衣坐了下来。我坐在椅子上,又朝着众人做了个手势,这时,众人才纷纷坐下。
这一晚,我见到了我这一生所见过的最好的素斋,精致无比。但我却丝毫没有记住它们的味道。我的身体始终被一种高贵、准确的情绪支撑着,这种情绪超出了我以往的所有经验。甚至,它还超出了我的想象。
吃饭时,不断有人离席,走到我面前。他们努力地弯曲着身体,似乎这样能让他们显得更矮,更谦恭。这些人不停地向我提出各种问题,似乎我的头脑里隐藏着他们所有人生的答案,我的手里掌握着他们的命运。还有一些人走过来后,什么也不说,只是低下头颅,就为了让我摸一下他的头。
在这些来往的人中,我还见到了上次周郁曾带到山前寺过的陈阿姨。她拉着我的手,连连称我是活菩萨,她说正是因为我帮她儿子解了孽障,模具生意才一天天的好了起来。她承诺,过段时间,她一定要带儿子来我那里打一堂水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