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芑云道:“不用这么久,但是可能会很难受,你千万要挺住啊。”从荷包里掏出银针,摸到阿柯背上,顺着脊柱一节一节往下数,数到肝俞的位置,小心翼翼地下了一针,跟着继续往下,分别又在胆俞、脾俞、胃俞与肾俞各下一针。
她刺的手法又轻又快,阿柯一开始并不觉得有多痛,但过了约一盅茶时间,渐渐觉得五腹内灼热起来,接着气息也开始翻腾。
阿柯听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愈来愈近,愈来愈多,强做镇静,道:“林芑云,你对我做了什么?”
林芑云低声道:“这是我父亲想出的法子。他常年与蛇虫毒物打交道,好几次落入蛇窟中,险些丧命。后来机缘巧合,让他发现了一件事,原来虽然我们人怕蛇毒,其实蛇也是很怕人体内的毒素的。”
阿柯奇道:“人体内的毒素?”
林芑云道:“是啊。父亲说,人生天地间,吸食万物,除了生长外,其实也有很多毒素在人体内慢慢沉积下来。人们常说肝热、胃寒、肾衰,就是这些毒素所致。其中又以胆、脾为甚。
“只是人体内气血流动,循循不息,才使这些毒不会很明显的发作而已。我刚才扎入你穴道的针,暂时隔断了肝、胆、胃、脾、肾与督脉之间的气息交流,也阻隔了带脉,将这些毒素逼出来。”
阿柯颤声道:“喂,把毒素逼出来是什么意思?你……你想做什么?啊!嘶——我的胃好痛!”
林芑云忙道:“你要顶住啊!其实也没有很大关系……只是你等一下可能会很热,肚子也会痛一阵,然后会出很多汗。出汗的同时,把毒也排了出来。这些毒我们人受得了,可是虫蛇们却抵受不得,察觉到你身上的毒,它们就不会再来咬你。”
阿柯果然觉得腹中愈来愈热,好像火烧一般,而肝呀、胃呀、脾呀之类无不一阵阵抽痛起来。
他咬紧牙关强行忍住,道:“这……这么做真的有效吗?不会伤我身体吧?”
林芑云其实也只是听爷爷说过,至于这么做的后果,自己也不清楚。
她抹着头上的汗,连声道:“有用有用!你放心,我……我爹就曾这么试过,真的是百毒不侵,哈哈!哦!”
又想起一事,取银针在他魂门扎了一针,道:“这一针是帮你解除胸口涨闷的,你不要乱动,也不可运功,任其自然就好了。”
阿柯道:“好……”闭气不言声了。
林芑云伏在他身上,觉得他的身体愈来愈火烫,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身子不住颤抖,想是正强行忍住。
林芑云心痛得要命,好像自己的胃呀、脾呀也跟着隐痛起来。
周围的腥气愈浓,林芑云闻到鼻子里,几乎想吐。她忙抱紧了阿柯,闻到他身上散发的少年气息,总算好过一些了。
又过了一阵,林芑云被阿柯头朝下地扛着,脑袋充血,眩晕起来。
她模模糊糊地觉得阿柯把自己换到另一边肩头,不知道是不是力竭了,险些没举过头顶。
林芑云不知道今日能否逃过这一劫,心中凄苦,颤声道:“阿柯……我……我问你一件事啊。”
阿柯道:“什么?”
林芑云过了半天才幽幽地道:“你……你为什么骂他是屁和尚?”
阿柯感觉到四周的蛇爬近了,有几条甚至正慢慢爬过他的脚背,隔着鞋袜,仍能感到那冰冷湿润的蛇腹,正在心神激荡间,闻言道:“啊?啊……他……他就是屁和尚……”
林芑云道:“你不怕……你不怕他杀了你么?”
阿柯花老大的毅力才阻止自己踢开脚上的蛇,根本顾不上跟林芑云闲话了。
林芑云见他半天不言语,自己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若是你真死了,我……我又……我又怎样能活下去呢?”
有两条蛇顺着阿柯裤子开始往上爬,阿柯的心几乎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全身僵硬,神经紧张到了极点,以致耳朵里都开始嗡鸣起来,什么也听不清。
他憋了半天气,终于忍不住极轻极细地呼出来。
林芑云说到自己心事,脸上飞红,深怕阿柯听见了,可又怕他没听清。隔了好久才听他叹息一声,心中不禁道:“他是听见了……可是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要叹息?是了,他是有未婚妻的,他……他可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这么舍命来陪我,也许……也许只是一时冲动罢了。
“哎,林芑云啊林芑云,不要再想了。你还在奢望什么呢?你不过跟他萍水相逢短短几个月,他肯为你而死,难道还不够么?人一生又能遇见几个人可以性命相许?罢了罢了……
“如果今晚能逃过这一劫,我还是自己走了吧……也许根本逃不过呢?也好……人生如梦,如果终有一死,如此……倒也不会寂寞……
“不行!林芑云啊,你可太自私了,怎能让阿柯死去……可是天灾人祸,又不是我的错……”
就在林芑云一腔心思百折千回、柔肠寸断之时,阿柯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脚背上的蛇愈堆愈高,已经有几条顺着大腿爬到了腰间,感觉到他身体的热量,开始往衣服里钻去。
阿柯拼命忍住不动,手上用力,悄悄把林芑云抬高一点、再抬高一点。
那钻进衣服的蛇爬到他胸口的位置,终于停了下来。
阿柯闻到那蛇的腥味,几乎可以看到它张大了嘴、吐着芯子的样子,正想着是不是拼尽全力将林芑云远远甩出去,那蛇突然一抖,仿佛没了力一般落了下去,倒缠在下面一条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