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子跟着月亮走”,小镇上的大小客栈全沾了光,生意立刻都兴隆起来。尤其是“高升客栈”,比别家生意更好,几几乎夜夜客满。
书生仍是一本初衷,有钱的多要,没钱的少要,甚至于奉送。
魏胖子渐渐悟出,自己这位乡亲吕毅老弟所兴的这套规矩,对他,是感恩图报;对这小镇,是为这群苦哈哈的朋友旺盛生意,让他们有机会多赚两个钱。
魏胖子口虽不言,心中却着实大大感激,更坚信“善有善报”之语不虚。钱由前门进来,他却让它由后门出去,去周济一些贫苦朋友。
人一多,难免品流就会很杂,小镇上,也从此出现了各形各色的人物,上自达官贵人、豪绅巨富,下至贩夫走卒、流氓地痞。
这,就是半个月前的一个人、一件事。
半个月后的这一天上午,书生吕毅正依先后次序算完了第三卦,在那第四个人,还没有来得及移身上步的时候。
站在附近围观人群中的一名黑衣汉子,突然伸手排开来人,抢先一步到了卦摊之前,阴沉沉地道:“我慕名已久,今日让我来看看卦在我身上灵不灵。‘活神仙’,且替我算上一卦。”说着,一屁股坐在卦摊儿前面那张长凳上。
书生吕毅皱了皱眉,未开口,可是那等了半天的第四个人,理所当然地说了话,走过来,望了黑衣汉子一眼,道:“朋友,请让让。”
黑衣汉子听若无闻,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第四人,是个年轻汉子,身披风氅,内着劲装,一顶宽沿大帽,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半个脸孔,令人一眼难窥全貌;不过,由那张紧闭而唇角微挑的嘴看来,此人相貌必定很英武,而且,性情也必十分高傲。
只见那帽沿阴影后有两道极为明亮的东西一闪,随即听他冷冷说道:“朋友,莫非你耳朵有毛病?”听口气,这年轻汉子也不是省油的灯。
黑衣汉子这才抬起了脸,瘦削、鸡眼、鹰鼻、耳后见腮,稀疏疏的几根山羊须予,令人第一眼便觉得此人阴狠、毒辣、狡诈而不好斗。
他偏着头,冷冷地看着年轻汉子,道:“你是对我说话么?”
年轻汉子道:“你多此一问。”
黑衣汉子牵动了一下薄薄嘴唇,道:“凭你这乳臭求干的黄口孺子也配称我朋友?
我今天心情好,算你造化,以后跟秦大爷说话,要学客气点。”
年轻汉子一袭风氅无风自动,似乎强忍怒气,道:“你讲理么?”
“讲理?”黑衣汉子阴阴一笑,寒意逼人,令人毛发悚然。
“讲!当然讲!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有不讲理的?别让人说我以小欺大,有理,你说吧。”
既然讲理就好办。
年轻汉子一指书生吕毅,道:“这位先生算卦限十人之数,大家都依次序,分个先来后到,你凭什么不守规矩,抢在我前头?”
黑衣汉子“哦”地一声说道:“花钱算卦,我倒没听说过还有规矩!”
阴鸷的目光投向书生吕毅,又道:“算卦的,有此一说么?”
任何人也不敢相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对着这等凶人,也敢点头。
黑衣汉子更是深具自信地双目凝注,静待答复。
结果,很出人意料。
吕毅书生不但点了头,而且神态十分冷漠。“不错,有此一说。”
这简直是个不知死活的书呆子!
围观的人,都为他暗捏了一把冷汗。
黑衣汉子双目凶芒一闪,嘿嘿笑道:“算卦的,凭你这句话,我今天也该好好地照顾你的卦摊儿。”
这不是好话,任何人都听得出来,唯独书生吕毅他没听懂,神色安详,未予答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