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们就让她每周来一次。”沙拉很不高兴,因为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你别生气。我觉得你可以用这些时间去做更重要的事。比如工作、婚礼、怀孕。我没有多少时间打扫卫生,说实话,叫我打扫卫生,我宁可带你出去吃饭。这不是什么道德伦理问题。甚至都算不上经济问题。”
“好吧,我都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谈论这个问题。”她耸耸肩。
“我们谈论这个问题是因为你说‘好吧’的时候有别的含义,任何人说‘好吧’的时候都有别的含义;我们谈论这个问题是因为你刚才抱怨家里脏乱,而我想努力解决这个问题。”
“好!”她没来由地觉得生气。妈妈以前曾建议她生气的时候数到三再开口,于是,她默默数到三,果然,那股怒气消失了,就像药片化在水里一样。她又叹了口气,而且又叹出了声。
“你有点儿紧张。”丹从桌旁站起来,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下。
“是有点儿。”她说着,抬头环顾四周。玉树需要浇水了。
“单子上还有什么事要做?”
“没什么事要做。”她说,其实事实上还真有事要做:她得提醒妈妈让清洁女工婚礼头一天带队去打扫。他们要帮忙重新摆放家具。这些事她总不能让丹去做,情理上也说不过去。何况这事对她来说也算不上什么负担。
“兴许你应该好好出去放松一天。”他说,“去看场电影、逛逛街、到公园走走,现在到外面走走很不错。还可以去博物馆。对了,去剧院。人们离开纽约的原因之一不就是想住得离剧院近点儿吗?咱们还从来没去过剧院呢。”
沙拉笑了。“我不需要去剧院。我还没七老八十呢。”
“还记得大卫吗,我同事?他跟我说,宝宝出生之前,咱们什么时候想出去看电影或吃饭就赶紧去。等有了宝宝,你心血来潮想‘咱们出去吃印度餐’,基本上都不可能了。”
“我觉得等这场婚礼结束后我就会好的。协调,没问题,我就爱干这个。”
“是啊。你很擅长协调,擅长筹备活动。”
“可那都是有意义的活动。”她说,“不是为了庆祝我们的爱情,跟我的爸爸妈妈举办一场派对。”
他哈哈大笑起来。“我们应该私奔的。去巴黎。去拉斯维加斯。现在还有人私奔吗?”
“我会没事的。”她说着,把那堆婚礼杂志收起来,走进厨房,把它们丢进洗碗槽下放可回收垃圾的垃圾桶里,发出“砰”的一声响,叫人听着就过瘾。她不再需要那些东西了。
“走,咱们出去。”丹站起身来。
“出去干什么?我们本来是准备叫泰国菜,在家里看电视的。”
“去它的电视吧!”丹说,“去它的发言稿,去它的全世界。咱们穿上大衣,到外面逛逛。叫辆出租车,去音乐厅。”
“当真?”
“当然。”他一边说,一边穿鞋,“你要是想喝一口我的马提尼,我也会装着看不见。”
“嗯。”她说。丹说得对。她原本是想在家吃泰国菜看电视的,可是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她想在这个寒冷的冬夜走出这间公寓。她想让人把饭菜端到她跟前,等她吃完把脏盘子收走。她想坐在拥挤的餐馆里环顾四周,猜测周围的人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想坐在出租车里,坐在丹身旁,坐在自己深爱的人旁边,想着自己爱他,并对此感到神奇;想着他们制造了一个人类,这真是个奇迹。她不在乎胳膊上的蝴蝶肉,不在乎自己穿什么,不在乎会不会碰到熟人了;她这会儿只想在洗碗池洗洗手。然后,她穿上大衣,他们出门了。她甚至都没朝门口的镜子里扫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