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阿拉塔普激怒地抬起头来。显然,这不可能是安德鲁斯折回来,事实上也确实不是,门口站着的是罗地亚星欣里克那高而又略微有些驼背的身躯。他后面一个卫兵一闪,在飞船上,那卫兵跟在欣里克的身后,形影不离。从理论上说,欣里克的行动完全自由,多半他自己也认为有这样的自由。至少,他从来不把时时跟随他左右的卫兵放在眼里。
欣里克含混地一笑。“打扰您吗,专员?”
“不,完全不。请坐。总督。”阿拉塔普仍然站着,欣里克好象没注意。
欣里克说:“我有一些要紧事想跟您商量。”他停顿了一下,几丝急切的神情从他眼睛里闪过。他用一种完全不同的声调加上说:“这飞船可真是又大又漂亮!”
“谢谢,总督。”阿拉塔普板着脸一笑。九艘相随的飞船都是典型的微型飞船,而他们现在驻足的旗舰却是一艘特大型飞船,它是根据已经不复存在的罗地亚太空部队的原设计改进的。越来越多的这类飞船被编入太空部队这也许是泰伦人的黩武精神逐步软化的第一个征兆。战斗飞船还是那些乘坐两三人的小型巡航飞舰,不过,最高当局越来越觉得有必要为他们自己的总部添置一些大型飞船。
这并没有使阿拉塔普感到困扰。对一些老兵来说,这种日益增加的软化近乎一种蜕变;对他本人来说,这倒似乎是一种日益增长着的文明趋向。最终——或许得数百年——有可能发生这样一种情况:泰伦人作为一个单独的民族可能会与目前被征服的各星云王国的社会融合为一体——也许,这样的结果并非不是好事。
当然,他从来没有把这种看法大声嚷出去过。
“我来告诉您一件事。”欣里克说。他沉思了一会儿,又说:“今天我往家里发去一份电报给我的子民。我告诉他们我很好,罪犯行将缉拿归案,女儿也将安全返回。”
“好的。”阿拉塔普说。对他说来这并不是新闻,电文实际上是他亲自拟就。可是,暂且让欣里克自己以为是电文的作者,或者是这次远征的事实上的首领倒不无好处。阿拉塔普由怜悯感到一阵良心上的刺痛。这个人的精神显然已经崩溃。
欣里克说:“我相信我的子民被这帮组织严密的匪徒在王宫里的这场恶斗搅得晕头转向。我想,他们一定会因为我这么迅速地作出反应,而为他们的总督感到骄傲,是吗?专员先生。他们会明白,欣里亚德家族仍然是有力量的。”他似乎怀着一丝胜利的喜悦。
“我想他们会明白的。”阿拉塔普说。
“我们已经接近敌人了吗?”
“没有,总督,敌人还在老地方,与林根星保持一段距离。”
“还没有?我记得我已经告诉过您的事情。”他异常兴奋,滔滔不绝起来。“这事非常重要,专员先生。我有事告诉您,飞船上有背叛行为,我已经发觉我们一定要赶快行动。背叛……”他嗫嚅着。
阿拉塔普感到腻烦。迁就这个可怜的白痴固然必要,可现在越来越显得是在白费时间。照这样下去,他会变得如此明显地疯狂,以至连个傀儡都当不成那将是很遗憾的。
他说:“没有人要背叛,总督。我们的士兵坚强而又忠诚。大概有什么人让您误解了。你太累了。”
“不,不。”欣里克推开了阿拉塔普那只在他肩上搁了一会儿的手,“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哎!就在这儿呀!”
“我是说飞船。我看过可视板。我们周围一颗星都没有。我们是在宇宙的尽头,您知道吗?”
“哎呀,当然知道。”
“林根星根本不在附近,您知道吗?”
“不是就在两光年开外吗?”
“啊!啊!啊!专员先生,您肯定没有人在偷听我们谈话吗?”他向前凑过去,阿拉塔普一动不动等着他凑到自己耳朵上来。“那么,我们怎么知道敌人在林根星附近呢?它离得太远,根本无法侦察得到。我们得到的情报是假的。这就是说有背叛行为。”
得,这个家伙也许是疯了,可这话倒也不错。阿拉塔普说:“这是技术人员的事,总督,和我们行伍出身的人关系不大。连我自己都不太了解呢。”
“但是,作为这次远征的首领,我应该了解。我是首领,对吗?”他小心地往四周环顾了一下。“实际上,我感到安德鲁斯少校并不总是在执行我的命令。他值得信任吗?当然,我很少命令他,命令泰伦军官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而另一方面,我得找回女儿,我女儿的名字叫阿蒂米西亚,敌人把她从我手里夺走,我带领这整整一个舰队是要把她夺回来。所以,您知道,我必须了解。我是说,我必须了解怎么知道敌人在林根星附近。我女儿也会在那里。您认识我女儿吗?她的名字叫阿蒂米西亚。”
他用恳切的目光抬头望着泰伦专员。接着,他用手掩住两眼,嘴里不停地嗫嚅,好象在说:“我很难过。”
阿拉塔普感到自己牙关咬得紧紧的。简直难以想象,他面前这个人是个痛失女儿的父亲,难以想象,连这个白痴般的罗地亚星总督也会有做父亲的感情。他不能让这个人蒙受不幸。
他轻轻地说:“我来给您解释解释。您知道有一种叫作引力场测距仪的东西吗?它能探测出太空中飞船的位置。”
“知道,知道。”
“它对引力的影响很敏感。您可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吗?”
“嗯,知道。每一样东西都有引力。”欣里克靠向阿拉塔普,两手神经质地互相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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