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便正如李进喜所说,自己一句话就能去太医院要来救命的药,可是他不愿意。
忽的,李进喜猛地想起了什么:“爹,前年。。。。前年是杭哥替您受了罚啊,如今他的腿都没缓过来呢,您不是有个同乡在太医院吗?只求您一句话,就一句话!”
李玉像是被人揭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他恼羞成怒地一脚将李进喜踹到雪地里:“妈的贱东西!”
“又他妈不是我让他替我挡的!”
李进喜从雪地里爬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李玉有些慌乱的脸,他还记得当年李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杭确床前说:“杭哥!您以后就是我亲哥哥,将来我为您做牛做马,什么都愿意做!”
他站起身:“你是后悔了。”
“后悔了又怎么样?”李玉不敢去看李进喜的眼睛,色厉内荏地留下一句:“谁让你们没用。”
说罢,就慌慌张张地关上了门。
李进喜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他失魂落魄地跪在杭确床边。
握着已经冰凉的手。
李玉不愿意帮他,除了小吉子和小忠子掏出全部身家,给了他一两银子之外,其他人都不愿意借银子给他。
明明在这个西二所最偏僻的院子里,每一个人都受了杭确不少的恩惠。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六哥!”小忠子嘴角挂着血急忙推开门:“我要到了!我。。。。。。”
“六哥?杭哥?”
他声音颤抖,手中的一小包金疮药掉到地上:“我去找李玉!”
不料却被李进喜掐住后脖颈子拽了回来:“不许去!”
“你不许去!你不能得罪他。。。。。我已经毁了,你还得有你的前途。”
小忠子想说什么,却对上李进喜赤红的双眼,他的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你得好好活着,你和小吉子都得好好活着。是我没用、是我蠢、是我贱,是我害了他,不能再有更多人牵扯进来了。”
“可是。。。。。”小忠子想说什么,却被李进喜打断。
“没有可是!我们两个谁都没办法撼动王钦的地位,这件事情。。。。暂时到此为止。宝亲王如今是皇上唯一成材的皇子,熹贵妃诞下双生子,有协理六宫之权,能与皇后相抗衡,将来肯定是宝亲王登上大位,你一定要牢牢攀附住李玉。”李进喜按着小忠子的手越发用力:
“咱俩打了那么多年,以后都要死死记住谨言慎行这四个字,你明白吗?”
小忠子点点头。
李进喜说罢像是泄了气一样,推开他走了出去。
从那天之后,小忠子就再也没有见过李进喜。
一直到他从小忠子变成了进忠,才再一次遇见他。
只不过他好像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说话圆滑、和善,脸上永远是和煦的笑容。
那笑容,像极了死去的杭确。
一个善良的人能在宫里活多久?
这个问题进忠知道。
是六年三个月零十二日。
杭确十六岁入宫,永远地死在了二十二岁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