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暮洲松了口气,他正想着要如何说服严岑,却见对方已经靠在墙边拉开了房门。
“哎……”许暮洲压低声音叫住他:“等等。”
“等什么?”严岑提醒他:“还有十五分钟就要下课了。”
“你小心一点。”许暮洲毕竟还是对孙茜的战斗力心有余悸,也担心严岑应付不来:“我试过了,窗是可以破坏的,开灯之后你干脆直接跳窗回到这间屋,两间教室中间的间隔不到两米,我在这头接你一下。”
还是条有良心的小狐狸,严岑想。
严岑呆在永无乡太久了,清理系统的任务做得太多,难免会有种时间错乱的感觉出现。他记得自己的年龄,但总觉得自己已经活过了不知道多少年。他在不同的时间线里活过一天,或者一年,然而等回到永无乡时,时间才过去了几秒钟。
这其实不是个好体验,岁月匆匆流淌,他在无数个时间线中穿来穿去,像是个不被世界承认的过客。
但还好,新来的这位新同事看起来不止麻烦,还很有意思。
许暮洲虽然怎么看怎么还保有着原生世界的幼稚和无知,但他身上那种不可忽视的活力,跟他们这些死气沉沉的灵魂完全不一样。
——是一种“新鲜感”。
严岑本能地想将这种鲜活维持得更长一些,所以他并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配合一下这位新同事。
“知道了。”他言简意赅地撂下这句话,从开门的缝隙里闪身出去。
许暮洲的心骤然提了起来,他连忙绕过这一地的桌椅板凳,用耳朵贴上了靠着隔壁教室的那堵墙。
许暮洲听不见严岑的脚步声,但好在老房子隔音并不怎么好,许暮洲听到了一声极为细小的关门声。
能进门就说明没在走廊被抓到,许暮洲暂且松了口气,他踮着脚去将门关好,然后走到床边,掰开了两只锈迹斑斑的窗栓。
一楼所有的教室布局都大差不差样,严岑轻而易举地在靠近门边的墙上找到了灯绳。
教室门的把手被他用竹笤帚别上,门前还多堵了一张课桌。
进屋时严岑就目测了一下,从门边到窗户大概三米远,算上破窗出去再回到隔壁教室,最少要十秒。虽然这课桌看起来惨兮兮的,不用人碰都一副要倒不倒的样子,但好歹聊胜于无,能挡一秒是一秒。
离下课仅剩十几分钟,严岑退回门边,缓慢而谨慎地拉紧了灯绳。他在心里默数着外头的脚步声,直到听着敲击地面的声音逐渐变得几不可闻,他才骤然发力,狠狠拽下了灯绳。
老式吊灯的灯绳要回弹后才会发亮,白炽灯外头蒙了一层厚厚的油脂,但迸射出的亮光却刺眼无比,几乎跟新灯没什么两样。
骤然被点亮的灯光从门上的玻璃中倾斜而出,下一秒,严岑就听见走廊中的脚步声骤然加快,几乎连成了一线。
严岑不再犹豫,转身就往窗外奔。然而孙茜的速度比他想象的更快,教室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课桌被一股大力扇到墙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孙茜似乎是看到了屋中的严岑,她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不管不顾地冲严岑扑了上来。
许暮洲猜的似乎没错,光亮刺激了孙茜,她甚至一门心思地要留住严岑,课桌被她撞得东倒西歪,她空洞的瞳孔里似乎只剩下严岑一个人,腐烂的喉口不断地发出令人发寒的哀吼。
像是愤怒,又像是在哭。
在亮光的照射下,孙茜的样子更显得可怖,她左手的西服袖口破破烂烂,指甲泛着不详的黑光,身上的鲜血像是重新有了温度,在她身上流动着,顺着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伤口将衣料一层一层地润湿,又一刻不停地滴落下来。
严岑没准备跟她硬碰硬,拿到许暮洲想要的消息后他就准备抽身撤退。
早在孙茜进屋的那一刻,严岑就已经敏捷地翻过一张课桌,将将摸到了窗边。然而就在严岑准备破窗而出时,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碰撞声,那声音十分清脆,转瞬即逝。
严岑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在靠近门边的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把拴着标签的银色小钥匙。
那枚钥匙很新,甚至能折射出细碎的亮光,严岑微微眯眼,发现上头还沾着血迹。
——是从孙茜身上掉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