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麟一把将手中的茶碗摔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是一个郡的郡守,能亲自来这受灾最重的县城坐镇已经够可以了,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竟然要他去村里!
“你一届白丁,有个皇商的名头怎么了?”
“我朝廷命官,你这是在教我要怎么为官吗?”
和齐麟的暴躁相比,下首坐着喝茶的施云桢依旧淡然,只是在放下茶盏的时候,动作稍稍重了一些。
茶盏和桌面碰撞,发出声响大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抬眼,黑眸冷冽,不再套着温润君子那一套面具,而是直接摆明了态度。
这些日子,他四处走动,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流离失所的百姓。
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只怕这些百姓就要被逼着背井离乡去当难民了,离开家乡,路上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嗤,好一个忠君之事,”齐麟冷笑了一声,眯起眼睛,“施公子身为皇商,也要忠君不是?那上游堤坝溃没溃,施公子怎么不亲自去瞧瞧?”
施云桢摊手,“我是想去的,无奈手中没有可用之人,就算遇到溃堤的险情,我也不能双手上去就干。”
齐麟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合着这是以逼他去舍身犯险为由,找他要人。
“我的人也都散出去救灾了,实在没人。”齐麟也跟着两手一摊,坐回了圈椅上。
反正堤坝就在那,溃了是雨大,洪水猛,没有溃,是他齐麟救灾有功。
县衙正堂陷入了死寂。
良久之后,施云桢起身告退,当先离开,夏雷跟在他身后,帮他在雨中撑起了伞。
齐麟一直坐着,看着雨中那道身影渐渐隐去,冷笑了一声。
“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来和我斗。”
“太子想要功绩,还指望我来出头卖苦力呢!”
他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师爷也跟着笑了笑,“要么说都太年轻,谁都不知道您其实是大皇子的人。”
京城里,龙椅上的那位这些年身体越发不好,渐渐的朝臣也就分成了两派,大家都在为自己的未来下注。
太子就占了一个嫡字,皇后早逝,娘家又没有什么助益。
大皇子占了一个长字,和没有根基的太子不同,大皇子背后有皇贵妃和国公府。
齐麟把注压在了大皇子身上,对于太子身边的施云桢,他不出手刁难就不错了,这不知好歹的,竟然还讽刺他不忠君?
“您现在明哲保身是没有错,不过大皇子那边来了个消息,”师爷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个袖珍的信筒,打开,把里面的纸条取了出来,“朝廷派钦差下来了。”
这里的灾情着实严重,重到那位活不久的皇帝都坐不住了。
齐麟打开信纸一瞧,骂了一声脏话。
他就说那毛没长齐的小子怎么这么好心,不好好调配粮草赈灾,还关心起了溃堤。
敢情是提前知道有钦差来,趁机给太子露头!
钦差就是天子耳目,钦差看到的,就是天子看到的。
“别急,让我想想怎么办好。”能当上郡守的齐麟也不是个傻子,这个当口为了在钦差面前表现冒着风险去上游,突然溃堤自己命都要交代在那。
可是什么都不做也是万万不行的。
万一溃堤,灾情扩大,钦差一来看到他什么事都没做,没罪也变成了有罪。
师爷目光轻闪,提醒他一句。
“刚刚那施云桢不是说他想去但是手下没有人吗?咱们给他一些人手就是。”
“溃堤,那是他带头的倒霉。”
“没有溃堤,那是郡守您拨人的功劳。”
师爷说着,笑着冲齐麟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