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的安排,花君老二刚到门口,便发觉廖衡住的这个房间,正就是她跟吴少霖定情之处。
“你要不要洗个澡?”廖衡一进门便问。
“我不要。”花君老二答说:“倒是你,该洗一个。”
“对!一路风尘,当然该洗。”
“我替你去放水。”
花君老二在浴室里拧开水管,试了冷热,调整好了温度;再出来时,只见廖衡已卸了外衣,光着背梁,只着一条单裤,弯着腰在理皮箱,他的背影瘦骨嶙峋,不由得让她想起吴少霖壮硕的身躯,顿时脸上一层发热……
“给你!”
廖衡转过身来,递给她一个蓝丝绒蒙面的长方盒子,打开来一看,是一挂珍珠项链;晶圆莹白,每粒有黄豆那么大,不免又惊又喜,但也有些疑惑。
“是——”她终于问了出来:“真的珠子?”
“当然是真的。不过,是日本的‘养珠’”。廖衡答说:“我花一千块钱,在日本洋行买的。”
一见面就送一千元的重礼,花君老二自然很高兴;当时就对着镜子将项链戴上,回过头来,微笑着让廖衡欣赏。
“也只有这么白的皮肤,戴了才好看。”廖衡说完,披着大毛巾进了浴室。
花君老二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眼望着铜床,脑际自然而然浮起了第一回与吴少霖在这里的影子。
“那天——”
那天先是挣扎,接着是合作,吴少霖自然是捡了一个大便宜,但花君老二也不觉得自己是吃了亏。
“你的鬼把戏真多。”她似嗔非嗔地斜睨着,“以后再也不出你这种断命堂差了。”
接下来便是吴少霖为她去弄了镜箱来,看她重新梳头,同时谈廖衡。
“老廖这趟来,能弄多少钱?”她不称廖衡为“廖三爷”了。
“那可不一定。”吴少霖答说:“大概万把元总有的。”
“他跟我说过,要娶我,问我有多少债务?我说有五、六千。他说,他替我还了债,是不是就可以跟他了?我说是。你倒想,这趟他有了这么一注财香,如果真的给我五六千元,我怎么办?”
吴少霖想一想说:“你的意思不想嫁他?”
“原是随口一句话。”花君老二微皱着眉说:“如果他要认了真,事情可不好办。”
吴少霖心一动,“有两个办法,第一个你就嫁他好了,趁此机会氵忽个浴。”
苏州话洗澡叫“氵忽洛”,但在南班子中是一句行话,姑娘欠了一身的债,找个冤大头灌米汤,替她还了债,“摘牌子”从良,嫁过去多则一年;少则半载,不安于室,下堂求去,好比洗了个澡,浑身轻快,故而有此行话。
“我,”花君老二摇摇头,“这种事我做不出。”
“不错。你本性善良,‘氵忽浴’那种存心寻事生非,吵得人家宅不安的事,我料你也不肯做。那末,第二个办法,你跟我。——”
他故意话说半句,从镜子里窥看她的脸色;只见她一愣,仿佛觉得他匪夷所思似地,便不肯说原来想说的话。
“你跟我到那里去逛一逛。”
花君老二这才明白。她本以为“你跟我”就是“你嫁我”的意思;原来只是陪他去逛一逛,用意当然是避开廖衡的纠缠。这个办法倒可以考虑。
也不知道吴少霖已经下了决心要收服她;她不知道吴少霖觅到了一种据说是明朝宫方的兴奋剂,只记得再续前欢时,被摆布得欲仙欲死,又爱又怕;第二天照镜子,发现两个黑眼圈,为班子里的姊妹取笑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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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让他尝了甜头,然后要开始谈判了。“三爷,”花君老二问道:“你从前说过,替我还债的话,还算不算数?”
“怎么不算数?”廖衡答说:“我倒问你,你自己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当然算。不过,我另外要有保障。”
“保障?”廖衡说道:“你那里学来的‘文明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