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沧先前没有瞧见纪玉棠,只以为祭月手中有一个长得漂亮的凡人,等看清楚了才骤然间醒悟过来,对着万寂咬牙道:“那是玄门修士,哪里是凡人?!”
“纪师妹,你——”颜首夏望着纪玉棠眉眼浮现了几分喜意,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念头,尚未说出口便被沈辽之抢先一步。
“纪道友,这太始冲渊九重剑阵是你布下的?你怎么会太始阵法?”
要不然,剑阵怎么不会攻击她?
“自道书上看到的。”纪玉棠不可能说是李净玉教的,她的眼中掠过了一道愧疚,她点了点头,在沈辽之一行人开口之前就补充道:“可我能够感知到大阵中的动与静,却不知如何操控它。”
“无妨。”沈辽之眼前闪烁着异常璀璨的光芒,他的视线越过了纪玉棠,落在对面的那帮魔修身上,又道,“太始冲渊剑阵以九渊之水为根,是动与静的变化,纪道友,你只需要给我们指明,动静之变,我们可自行避开那如流水般的剑芒。”
纪玉棠见状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她不可能再回头寻找李净玉。她周身的神意感知着剑阵的变化,几乎与整个剑阵化为一体。在她的指引下,玄门修士那边面对的剑流急速减少,已然可以轻松承负。魔修那边哪会看不出这样的变化?他们将纪玉棠认定为太始真传,此刻目标倏然一转,要将她杀死在阵中!可别说有颜首夏一行玄门弟子护住了纪玉棠,纪玉棠自身也不寻常,轻而易举地便化开了魔修的攻势。
“万寂,你把我们喊过来是为了送死的吗?”魔修弟子咬牙切齿,纷纷开始后悔,若是不应万寂之约,他们还快活地在洞府中吃喝享乐呢,现在功劳捞不到,可能还得折在这里。暗骂了一阵后,又有魔修怒道,“《阴冥万象图》只有这样的效用吗?万寂,你还不赶紧动手!”
《阴冥万象图》当然不止如此威能,可以万寂金丹期的修为,再解开一层宝禁,他就压不住这一件宝器了。他的心中叫苦不迭,在同门的催促下,抹去了最后一层禁制,“万象归一”。所谓“阴冥万象”乃是极阴极煞之物,在归一之后,显化出来的不再是那恐怖扭曲的幻象,而是一个被“万象”从阴冥之地请出的“魔影”。在“魔影”缓缓地现身后,天地仿佛笼罩了一层暗色,骤然变得幽沉晦暗,日光被灰翳遮蔽,唯一的光芒便是魔影手中托举的一轮“冥月”。
这魔影没有自主意识,他只会吞化一切,使得天地归于阴冥。不管是玄门还是魔门的修士,都在他的攻击范围内,一时间叫骂声不绝于耳。
阵中增添了变数,可纪玉棠一行人的目标并没有改变,魔影固然可怖,然而能够释放出这魔影的魔修们更加危险。剑芒飞转之间,那维持了长时间的平衡终于被打破,浓郁的血腥气在剑阵之中蔓延,尖利的嚎叫声如利戟,刺穿天幕。随着第一个魔修的陨落,之后的败局更是明显。纪玉棠一行人摧枯拉朽一般解决了魔修,最后将视线定在了那与剑气相抗衡的魔影身上。
打到了现在其实每个人都精疲力尽了,可如今并不是放松的时刻。沈辽之笑了笑,又道:“现在是我太玄宫一展风采的时候了!”太玄宫以雷法为正,旨在封魔克邪,对付这样的魔影有极为强劲的手段
,只不过这魔影超过了他们的修为层次,好在有太始冲渊剑阵作为牵制。
一个时辰后。
魔影逐渐地虚化,那轮“冥月”犹为惨白,几乎要散成一团极阴之气。沈辽之一行人面色煞白,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好在那太始冲渊剑阵的威能也被消去了七七八八,余下的不成威胁。“诸位道友——”沈辽之哑着嗓子转向了颜首夏他们,正打算开口,一道湛然的水流自天际冲刷下来,此并非是九渊之水,可与它们的气息极为相似。沈辽之话音戛然而止,他错愕地望着那道在大阵中显化的身影,眼皮子剧烈跳动。
“太始渊天神水”将那即将散去的魔影一卷,尽数收束起来,而那一幅《阴冥万象图》也落在了李净玉的手中,只不过其中的力量耗尽,想要再度恢复,不知道要蕴养多少的时间,炼化多少的魔魂。慢条斯理地收起图卷,李净玉居高临下地望着沈辽之一行人,浅笑道:“多亏诸位替我伏魔。”
沈辽之额上青筋跳动,气得够呛:“你、你——”在玄魔二道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李净玉都不肯现身,他一度以为李净玉已经离开了,谁知道她压根没将那帮魔修的性命放在心上!对同道尚且如此,那对玄门修士呢?他警惕地望着李净玉,手上掐诀,可一道雷芒尚未打出,便见清光闪烁,对方已经先行出手!
“小心!”纪玉棠神色一变,接下了李净玉的攻势。她将藏着人种的圆球扔给了后方的颜首夏,伸手一抓便祭出了落月之弓,在半空中与李净玉缠斗起来。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彻底地消失在众人的跟前。
远处。
李净玉率先罢手,她抱着双臂,笑吟吟地望着提着落月之弓的纪玉棠,曼声道:“这么怕被人发现与我走在一处吗?”
纪玉棠收起法器,冷哼了一声道:“与魔修同行难道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吗?你留下我做什么?快说!”
李净玉叹气,伤怀道:“你怎么这般不耐烦?真是让人伤心。”顿了顿,她又道,“是我留你吗?不是你主动要与我一起吗?”
纪玉棠抿唇,她低着头不去看李净玉那扰乱神智的面容。
“罢了。”李净玉幽幽开口,“虽然你不耐烦我,可我仍旧要一心替你着想的。你在运使了道德天言这一法门之后,气力散尽,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你想要改变这种境况是吗?”
纪玉棠闻言抬首,她定定地望着李净玉不答话,不想泄露出自己半分心绪。
“你要修‘二象同照’,在找双生潭是吗?”李净玉又道。
纪玉棠神情骤然一变,恼怒道:“你窥我意识?”
李净玉一挑眉,既然在对方的泥丸宫存神,她总能够感知到一些东西,再加上翻看道典,也能够猜到不少了。见纪玉棠神情冷锐,她又笑道:“你不用防备我,我不会害你,顶多是利用你罢了。”
纪玉棠都要被她这番话给气笑了,她讥诮一笑道:“难道我要对你感恩戴德吗?”
李净玉眸光一转,笑道:“你要是想,也不是不可以。”
纪玉棠又一次在心中痛骂李净玉的无耻,她吸了一口气,极为不满道:“为什么非要是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李净玉开口,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怅然:“我离开南疆之后游历四方,最先认识的人就是你呀,小棠。我只是希望你能与我同行。”
纪玉棠心尖一颤,几乎要信了李净玉的话,但是很快,她又坚定了自我的本念,盯着李净玉,语气不善道:“为了大道之心吧。”还有龙角,她又在心中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李净玉凝视纪玉棠,眼神中充斥着包容,她道:“你若这么想,那就当是这样吧。”
纪玉棠:“……”听她的语气,怎么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