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消灭了蔑儿乞部之后,铁木真发现自己变了。在自己一家被泰亦赤兀部抛弃的时候,他想的只是如何重振家族。当时杀掉同父异母的弟弟别克帖儿,也是为了一家人的团结。在被泰亦赤兀人活捉,受到了终身难忘的羞辱之后,他便一心想着报仇雪恨,开始致力于发展。而自从遭到蔑儿乞人袭击,孛儿帖被掳走后,为了抢回妻子,他开始谋求富族强兵之路。
在这期间,前来投奔铁木真的人逐渐增多,铁木真已经从原来简单的一家之主变成一族之长。
作为一族之长,铁木真肩上担负的责任变得更大。现在的他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他的身上背负着前来投奔的人的志向以及家人的未来。
他知道,自己成为了一族部众的希望,一旦失误,一族男人便可能会像蔑儿乞人一样灰飞烟灭,女人中姿色较好的会被敌人霸占凌辱,其他的女人则会变成供敌人呼来喝去的奴婢。
他绝不能让自己的族人沦落到那灾难的深渊。随着拥有的和背负的东西越来越多,铁木真在慢慢改变。他不得不改变,因为今日蔑儿乞人的灾难很可能会在某一天落到他的族人头上。
为了能够在草原上继续生存下去,实现远大抱负,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在凯旋的路上,铁木真暗暗发誓。
凯旋途中,三军并没有发生冲突,铁木真的军队和札木合的军队一起朝着豁儿豁纳黑川前进。脱斡邻勒则从不儿罕山后面的森林出发,经由诃阔儿秃一带,在合察兀剌秃的山间小道和忽里牙秃的树林中一边围猎,一边朝主营地黑林行进。
铁木真和札木合很快到达了豁儿豁纳黑川。他们在此扎营休息了数日之后,再一次盟誓结为安答。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结拜了。
“男人结为安答便为一体,唯有死亡能将二者分开,只要还活着,便要互相扶持帮助,永不相弃。让我们再次结为安答,为我们坚固的友情而盟誓,并通过此次结拜,巩固我们的友情,相扶相持,直到天涯海角。”
在豁儿豁纳黑川附近的忽勒答儿山崖上一棵葱葱郁郁的大树下,二人第三次结义。在结拜仪式中,铁木真将自己从蔑儿乞首领脱黑脱阿那里夺来的一条黄金腰带系到扎木合腰间,把从脱黑脱阿手中抢来的黑色骏马也送给了札木合。
札木合则把自己从蔑儿乞部另一个首领歹亦儿兀孙那里夺来的黄金腰带和一匹白马送给铁木真。仪式结束之后,他们举行酒宴庆祝。当晚,他们仍像少年时结为安答时一样,睡在同一顶帐篷里。
二
通过对蔑儿乞部的讨伐,铁木真的地位陡然提升。在与铁木真第三次结为安答的时候,札木合提议合营,铁木真没有拒绝。他应札木合之邀,带着部众将营地转移到他和札木合结拜安答之地——豁儿豁纳黑川一带。
二人合营之后,兵力便会大增,周围列强也不敢轻易对他们下手。在这里,稍年长的札木合为兄,铁木真为弟。
札木合提出合营,原是有野心的。他想通过与铁木真合并,将孛儿只斤家族纳于自己管制之下,并且支配铁木真率领的部众。
与蔑儿乞一战后不久,孛儿帖便生下一个孩子。虽然孛儿帖本人极力声称自己在被蔑儿乞人掳去前便已经怀孕,但从孩子出生之日往前推算,他很有可能是蔑儿乞人的孩子。不过铁木真并没有说什么,他为这个孩子取名术赤。“术赤”是客人的意思。在这个婴孩的名字上,铁木真寄托了—种复杂的情感。
正像父亲也速该抢来母亲诃额仑,并将自己的种子注入她的体内一样,蔑儿乞人也将孛儿帖掳去,并在她的体内注入了蔑儿乞人的种子。诃额仑不仅为也速该生下了孩子,而且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蒙古女人。孛儿贴会不会也像母亲一样,变成一个蔑儿乞的女人呢?当铁木真得知自己不顾一切、拼上部众性命夺回的孛儿帖怀上了蔑儿乞人的孩子时,顿感茫然。
这不是孛儿帖的过错,而是被敌人掳去的蒙古女人的宿命。
在草原上,女人不是人,而只不过一种战利品。铁木真认为,如果因为孛儿帖怀了蔑儿乞人的孩子就责备她,也就是在责备把女人当作战利品的整个蒙古民族,还有他自己。
“只要我还是一族的首领,就决不再让部落里的女人变成敌人的战利品。”铁木真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为孛儿帖生下的这个孩子取名术赤,便是这个誓言的表现。
铁木真自己也曾被人怀疑为蔑儿乞人的孩子。但是,他通过对蔑儿乞部的讨伐证明了他是蒙古人的血脉。
术赤是只做一个“术赤”,还是让自己融入生长的部落,这将是这个孩子一生所要背负的难题。
战后,铁木真看待女人的眼光也变了。她们不是随着拥有者的改变而改变自己的战利品。他发誓绝不再让自己部族中的女人生下“术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