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照例从篮中取出饭菜,笑道“老怪物,这是我最后一次喂你吃饭啦,以后可要自己吃啦。”,童关颤声道“还吃什么饭,快给老夫去了这身镣铐!”,琳琅摇头道“这身镣铐锁了你这么多年,即使神剑锋利,要打开恐怕也得费一番功夫。你若不吃饱了饭,又怎么有力气挨得这般苦楚呢?”,说罢将汤匙喂到他口边,笑道“快吃吧,吃完了就给你去了镣铐。我这等大美女亲自喂你吃饭,恐怕连皇帝都没这待遇吧。”,童关纵声大笑,连声道“是也。那皇帝老儿算个鸟,哪里轮得到他让小琳琅喂饭。”,琳琅脸一红,啐道“老怪物满口粗言秽语,不许再说啦。”,说罢大大挖了一勺饭,塞到他嘴里,笑道“这下你可不能胡说啦。”
过不多时,童关吃完了饭,忙不迭的喊道“快动手吧。”,楚铮拔出太阿剑,轻轻说道“神剑神剑,你可要一击而成,莫叫老爷子吃了苦头。”,童关看了他一眼,暗赞“此子仁厚。”,楚铮挥了挥剑,谓童关道“老爷子,你可忍着点啊。”,童关道“来吧!这点苦楚还难不倒老夫。”,琳琅道“你可俐落着些。”。
楚铮凝神屏气,连挥两下,只听“叮叮”两声,童关双脚锁链应声而断,切面平整,竟如砍瓜切菜一般。三人大喜,想不到太阿神剑锋利至此,故不多话,片刻就将穿身精钢锁链连连切断。只是那横穿琵琶骨之铁钩,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年代久远,那铁钩已是生生的长在了肉里,而一时又没处去寻麻沸散,也幸亏童关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汉子,即便咬碎了钢牙,也一动不动,就让楚铮硬生生将铁钩一段一段切断取出,却也一声不吭。
琳琅早以准备好了止血疗伤之草药,待童关身上锁链一除,立刻将各种草药敷于创口之上,又取绷带绑定,让他静卧休养。那童关重伤之下,片刻即沉沉睡去。楚铮看着童关沉睡模样,不禁叹道“老爷子总算脱离苦海,再不用遭这份罪了。”,琳琅点头道“想他如此英雄,却一生都困在此处,也不知是何人这般狠心,又这般本领,竟能如此折磨他。”,楚铮道“肯定是他的大仇家。”,琳琅摇头道“这么些年,他从未说过要报仇。我也从未听他说过恨谁,也没见过他眼神中有恨。”,楚铮道“他好可怜。”,琳琅道“每个人都有可怜之处,只是有的人可怜别人看不见罢了。”,突而展颜笑道“咱们也别徒增伤感了。如今太阿已得,老怪物又救下了,等他伤愈,咱们就可以出去外面的世界了。”,楚铮点头道“正是。等出去了,我还要办一件很重要的事,已经耽误很久了。”。
琳琅问道“什么事呀?”,楚铮就把当年之事大致告诉于她,只是隐去了姓名师承,琳琅听罢,不禁脸色大变,楚铮惊问“你怎么了?”,琳琅捂着心口痛苦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我听了你的故事,心里好痛苦啊。”,楚铮忙安慰道“你也别难过,待找到那恶人,就能真相大白,还我师姐清白了。”,又道“小琳琅,你可愿意跟我同去?”,琳琅点头道“我孑然一身,也无处可去,自然是跟着你了。若能帮上一分半点,那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楚铮大喜,心想可以与她二人携手江湖,不禁心向往之起来。
不日,京城最大的客栈逍遥居最近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古怪的客人。一个是佝偻老头,面目奇丑,白发苍苍,全身散发着行将就木的枯槁气味,却又腰缠万贯,出手豪阔,另一个是年轻女子,却是身材曼妙,气质如兰,只是那好端端的一张脸上,居然生了三颗乌黑大痣,端得叫人活活倒了胃口。
这两人一来就包下了逍遥居里最大的一个院子,又雇了两条大汉看着院门,竟是连客栈掌柜都不许入内半步。那掌柜一开始也怕这两人来历不明,怕惹上莫名的麻烦,但当柜上放上金闪闪的十根金条之后,他突然觉得胆子大了,腰杆硬了,莫说是一个院子,就是让他把整个客栈都让出来,他都是愿意的。然后这二人又从京城“赛貂蝉”那里买了二对少男少女,这“赛貂蝉”专职调教十二三岁的少男少女,她定价很高,但童叟无欺,只要你出的起价钱,就有足够好的货色任你挑选,非但面貌俊秀,更是服务一流。当然,雇是雇的价钱,买是买的价钱。
买这两对少男少女,足足花了那老头五千两银子,“赛貂蝉”在接过银票的时候,细心的发现那老头腮帮子上的肉轻轻的颤了一下,不由得暗暗笑了起来。随后,那老头又花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一辆名家打造的马车,又拿出一堆珠宝美玉狠狠镶饰了一番,如此宝马香车,俊仆美婢,顿时显得财大气粗豪奢逼人起来,就连那年老体衰之症似乎也被这富贵逼退了三分,显得让人平白增添了几分喜爱。
那女子看他装模作样,不禁暗暗掩口偷笑起来。这两人不是别个,正是楚铮、琳琅二人。自从童关伤势大愈后,二人就直往京师而来,一则楚铮始终记挂着楚歌之事,二则也是倾慕京城繁华,想来一开眼界。二人前来京城,又恐琳琅姿容过于出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故而二人稍作易容,扮成了这般模样,一路行来,倒也清净。
自从他们包下了逍遥居最大的院子,又从“赛貂蝉”处购得了二对少男少女,这楚铮假扮的佝偻老头可就成了大名人。人人都知道这个眼看快要断气的老头有的是钱,不但有钱而且更是大方,只要你会讲故事,特别是讲江湖上有趣的故事,必定会得到一笔赏钱。但那老头又精的很,给他讲的故事,必须是真实的江湖中事,若有人欺他年老,随便胡诌个故事想骗点赏钱,那老头会一脚踢他一个跟斗,再把他从门口丢出去。因此,茶馆酒楼非常欢迎老头前来,因为有他在的地方,总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这一日黄昏,佝偻老头如往常一般又带着两名俊仆坐着软轿来到茶馆。众人见他前来,连忙让出中间最好座位请他落座,那茶博士端茶倒水上点心,好不殷勤。佝偻老头落座后,摸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笑眯眯的道“今天可有什么好故事说给本老爷听啊?”,只见一个獐头鼠目的汉子挤上前来请了个安道“小人这里有个故事可说与老爷听。”,佝偻老头笑道“好也,你慢慢讲,讲的好有赏。”,那汉子打点起十二分精神道“这个故事发生在当朝当地,这里的青楼原本由天香、沁芳、芸良三馆齐名,什么北地胭脂南国佳丽应有尽有,那热闹,估计全京城的生意都被这三家分了。谁知道最近突然冒出了一家“聆箫阁”,那里来了个女的,那身段、那模样,啧啧,她每天只吹一支曲子,或者跳一支舞,时间也不固定,这不才多久工夫,这“聆箫阁”竟然一跃成为京城青楼的头块牌子……”。
正说着起劲,旁边一个吸着水烟管,留着几撇老鼠胡子的中年胖子吃吃笑道“那聆箫馆的楚楚姑娘一天到晚蒙着张脸,根本就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你这杀才,说的好像你见过似的,打算来哄老爷子的银子,我呸!”,那汉子急的凸出眼珠道“我是没见过楚楚姑娘的真面目,但她那身段气质,哪个男人见了还忘得掉!”。
众人大笑,那胖子道“看来你也是念念不忘了。”,那汉子道“若是楚楚姑娘能对我笑一笑,我就是立刻死了,都不皱一下眉头。”,那胖子咕噜咕噜吸了几口水烟,大声道“这种听听曲儿喝喝茶的清倌儿不适合你金爷。金爷只爱那些真刀实枪香喷喷的心尖肉儿肝。”,众人闻言又大笑起来,那汉子禁不住也笑将起来,又对佝偻老头赔笑道“爷,那姑娘不但人长的好,那歌舞更是双绝。您看这故事……”,佝偻老头双眼半睁半闭,哼哼道“原本这几句言语算不上什么故事,但看在有个如花似玉美人儿的面上,就随便赏你一些罢。”,说罢丢了五两碎银给他道“走着,带爷去瞅瞅。”,那汉子大喜,接了银子点头哈腰的道“爷,一般这种地方都是晚上才热闹。”,佝偻老头双眼一瞪,骂道“这般啰嗦,老子赏你一顿窝心脚。”作势要踢,那汉子抬脚就跑,慌忙在前带路,其余众人一股脑儿皆跟着,佝偻老头大笑道“好,好,今儿老爷做东,请大家伙一起去快活一番。”,众人皆笑道“老爷好东道!”,嬉笑之间簇拥着佝偻老头坐着软轿晃晃悠悠来到“聆箫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美人如玉
到了“聆箫阁”门口,只见灯彩辉煌,却是客人寥寥。佝偻老头瞪眼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还说很热闹。”,那汉子心道“我早提醒你得夜里才热闹,你不听,现在反而怪我。”,但也只能赔笑道“爷,这天色尚早,要不先去周围逛逛?”佝偻老头摇手道“罢了,老爷我肚子咕咕叫,得先进去吃饭。”,说罢摇摇摆摆进了大厅。
闻声而来的老鸨见了他,那浓妆艳抹地一张老脸简直就要下几两粉来,媚笑道“这老爷面生的紧,可是第一次来?”,佝偻老头笑道“这一回生二回熟嘛。”,老鸨笑道“正是,正是,老爷请宽坐,我叫几个上好的姑娘来陪爷。”,佝偻老头一摆手,道“不忙。先把你这儿的好酒好菜上一桌来,老爷饿了,不吃饱抱不动姑娘。”,老鸨掩口笑道“看爷说的。有好酒好菜,再叫上几个姑娘作陪,岂不是更是胃口大开。”,说罢一叠声的吩咐上酒上菜,又招呼了几个欢场女子上前斟酒布菜,那佝偻老头看都不看一眼那些女子,笑道“这次老爷来,是为了来看楚楚姑娘,你快叫来给老爷瞅瞅。”,说罢摸出一串大大的夜明珠放在桌上,直把众人的眼珠子都快勾出来了。
那老鸨喜的眉开眼笑,赶忙伸手来拿,佝偻老头一把按住明珠笑道“把楚楚姑娘叫出来,这才是你的。”,老鸨急的抓耳挠腮,赔笑道“爷,这楚楚姑娘正在梳妆打扮,再过一刻钟就出来。”,那金胖子帮腔道“好大架子,没见老爷子等着吗,还不快去叫。”,老鸨赔笑道“各位爷不明就里,这楚楚姑娘没有签订卖身契,只是客卿。她老人家在此处帮老婆子招揽了不少生意,老婆子实在是不敢得罪她。”,佝偻老头奇道“还有这等事情。”,老鸨道“老婆子在这烟花之地打滚了一辈子,也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姑娘。不但容貌出众,那通身的气派,简直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哪里想得到会来这种地方。”佝偻老头愈发好奇,将那明珠塞道老鸨手上笑道“如此说来,那是值得等了。若那楚楚姑娘没有你说的这般好看,老夫不但要砸了你家招牌,还要一把火烧了你房子。”,那老鸨闻言,惊吓道“这……这……”,佝偻老头哈哈大笑,道“这老妈妈,忒不经吓。”,那老鸨方知他是开玩笑取乐,这才放下心来。
这边佝偻老头一行众人正觥筹交错,猜枚行令,那边大厅里也渐渐喧哗狎邪,不堪入目起来。正热闹中,只听人群骚动,全往那看台靠拢,有人大喊“出来了,出来了!”,席上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薄纱垂帘,长幔及地,只闻环佩叮当,暗香盈动,竟似亦真亦幻之观感。不一会儿,只见内室盈盈步出一人,此人一现身,原本嘈杂鼎沸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静的似乎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清晰听见。因为此人很美,又美的不比寻常女子。没有人能形容她的气华风度,再高贵的男子,站在她面前,都会自惭形秽。
众人静静的等待着,似乎在等待一个神圣的时刻。佝偻老头第一眼看到幔中人之身形时,已是瞪大了眼睛。只见那女子清清冷冷这么一站,从袖中取出一根湘妃洞箫,放在唇边吹奏起来:“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妖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箫声袅袅,哀婉凄切,众人听了皆露出了心有戚戚然的神情。
待箫声停顿,众人回过神来,却已不见佳人芳踪,不禁大哗起来“楚楚姑娘再来一曲!”,“还没看清楚呢,怎么人就没啦?”,“娘希匹,听的老子都要哭了,快给大爷吹个高兴的。”,那老鸨连忙到台上赔笑道“各位爷莫急,楚楚姑娘累了,歇着了,这不咱聆箫阁还有其他姑娘嘛,各位爷可别冷落了她们呀。”,那在各桌陪酒卖笑的女子闻言更是搔姿弄首,撒娇卖痴,直把那些恩客相公哄的眉开眼笑,春心荡漾不已。
这佝偻老头见此女子身形,只觉得心神大震,再看那一桌子人胡吃海塞摸脸亲嘴更是心生厌恶。但一时半会就走,又怕引人起疑,好不容易捱了两个时辰,连忙找了个由头,撂下一张银票就匆匆赶回了院子。刚一进门,就见琳琅带着两个小丫鬟迎了出来,不禁笑道“你脸上的三个大痣怎么去掉了?”,琳琅笑道“实在是丑不堪言,连照镜子都不开心了。”,佝偻老头大笑站直了身子道“一天到晚弓着背,着实累人的很。”,琳琅笑道“都是你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好好的自己不当,非要冒充别人。”,楚铮伸了个大腰笑道“还不是你长的太好看,陪你一起变丑八怪吗。”,琳琅红了红脸,啐道“你尽是胡说八道!”,说罢转身就走。
楚铮忙跟上去道“小琳琅,我今天有收获呢。”,琳琅眼睛一亮,忙转过身来问道“找到你师姐啦?”,楚铮点头道“我遇见一个人,很像她呢。”,琳琅疑惑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有像这一说。”,楚铮道“我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又隔着重重纱幔,不能完全确定。”,琳琅道“这不要紧,咱们再去一次,就能知道了。”,楚铮呐呐的道“这个地方你去不得。”,琳琅不依道“胡说,你能去得,我为什么去不得?”,楚铮脸上一红道“这个地方只能男人去得,女人去不得。”,琳琅拍手笑道“你说的是青楼呀。我是没去过,正好此番跟你一起去见识一番。”,楚铮摇头道“你一个姑娘家,怎可到那种地方去。”,琳琅撅嘴道“你师姐去得,我为啥去不得。”,楚铮道“这不是还没确定是不是我师姐嘛。也许不是,师姐冰清玉洁,又身具师门绝学,怎会沦落于此。”,琳琅道“所以得去看个究竟啊,万一是呢。”,楚铮点头道“嗯,我正有此意。明晚我再去看看。”,琳琅道“我也要去。”,楚铮无奈道“我若说不让你去,你也会偷偷跟去。好吧,那你就改个男装,一起去吧。”,琳琅笑道“这还用你说。”
第二天入夜,佝偻老头又出现在了“聆箫阁”,与往日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一个翩翩佳公子。这公子清秀纤弱,文采风流,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的左看右看,端得是灵秀非凡。这人不是别个,正是乔装改扮的琳琅是也。佝偻老头照例叫了一桌子好菜,与那公子慢斟慢饮。老鸨见财神爷上门,哪敢怠慢,连忙唤来了四名相对出色的花娘作陪,名唤“兰馨”、“莲意”、“桂香”、“菊韵”。又亲自上前斟了一杯酒,陪笑道“二位爷宽坐。”,又顾向四女道“好生伺候着,莫怠慢了贵客。”,方请安退下。
四女乃久居欢场之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堪称一流,闻言忙安箸布菜,照顾的周周停停。但姐儿爱俏乃是天性,她们从未见过这般风流俊俏的小公子,只觉得越看越爱,顾而禁不住总是给琳琅倒酒夹菜,那琳琅虽然活泼大胆,但哪里见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