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自侯夫人起居的正院出来,就往颜端的院子去了。
颜端一见爱人这副明显有心事的模样,十分诧异,“宛平你怎么了?夫人为难你?应该不会吧。”
郭氏闺名宛平。颜端称呼她从“卿卿”变为“宛平”,她觉得是个好兆头,于是展露笑颜,“侯夫人怎么会为难我?她只是告诉我侯府不养闲人……你的逍遥日子也结束啦。”
颜端咧嘴一笑,“我也不必再装模作样。”
父亲在外带兵,他们兄弟三个,包括姐姐在内,都是押在京城的“肉票”。因此他和哥哥行事都尽可能低调,大多数时候都是闭门读书,且不能参加科举。现在……再傻他也看得出他爹的野心,这回是真不用科举了,倒是可以设想一下以亲王身份当考官。
畅想一下未来,他越发美滋滋。
颜端喜上眉梢,郭宛平不难猜到他的想法,就说,“咱们都得用功些。”
颜端为救她,被永宁帝抓了个正着,最后还是侯爷赶来收场……当时最狼狈的是永宁帝,颜端在数万将兵面前不至于太丢脸,但自此一定少了威望也在侯爷心里失了分。
如今颜端正在兴头上,心甘情愿,过些年如何……她也不敢保证,所以老乡侯夫人愿意给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万一颜端变心,她也有立足的底气。
回到西关,已是年底。
西北四省从上至下都大致听说京城出了多大的变故,百姓倒还罢了,本地官绅望族是真能在综合各方情报后看个大差不差:郭汜达若是称帝,敬文侯未必跟随,可不管称帝不称帝,他们都承认这些年敬文侯外防金国内安百姓,从而深得民心……所以不如顺水推舟搏个从龙之功看看?
于是接下来泠境主持的几场宴会效果极佳,她转过头就跟覃静州夸奖起敬文侯颜静州本尊,“实实在在可惜了的,不死于永宁帝的刺杀,他的前程不止于三分天下。”
覃静州应道:“是个才德兼备的倒霉蛋。有他呕心沥血积累十年的家底在,我打算在五年内一统天下,尽快结束战乱。当然,在打天下之前得先囤两三年粮食。”
泠境递过来一个小册子,“看看我做的计划?”
覃静州不接,只笑着说,“你办事我放心。”
与此同时,郭宛平正让颜端柔言软语,耐心安抚。
郭宛平从永宁帝的贵妃到敬文侯三公子没名没分心上人,再加上她还是郭汜达的亲女儿,不招人非议是不可能的,更别说阴阳怪气说酸话的太太们都想把自家女孩儿许配给三公子。
她想做出点成绩,再提和颜端的婚事,因此这阵子除了出席宴会,还奉侯夫人之命不辞劳苦地亲自前往各处巡视田庄。
总而言之,郭宛平没有愧对泠境那句“人间清醒”的评价,同时她不止拎得清还颇有气度,能屏蔽周围的“噪音”。不过她不走心,不代表她也想让颜端知道她不在意……说实话她真正想听到的是颜端亲口保证。
颜端也很灵性,“我问过我爹,他说他费了半天劲把我这个傻儿子救了回来,我不是有主意吗,婚事他懒得管,让我自己看着办。宛平,我想等我哥或者我姐成亲,咱们也成亲。”说着他声音更低沉了一点,“我只是不想再当出头鸟。”
郭宛平知道颜端是真心的,起码此时此刻无比真心,不当出头鸟的想法也非常对头,曾经的后宫姐妹如今的大姑姐先成婚,她这边的压力多少也会小一点。
她心里满意颜端的回答,便轻轻靠在颜端肩头,“是我害了你……”
颜端忙道:“你可别这么说,若不是我非要缠着你,你兴许做了公主……”
说起这个,郭宛平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快别提了!我那个爹决心起事,却没跟我提过一句,连暗示都没有,他心里压根没我这个女儿!”
颜端绝不会说什么你可以给我爹娘当女儿,而是诚挚道,“你还有我。”
郭宛平笑了起来,“嗯。”她侧过头亲了颜端一下,眼睁睁地看着颜端那张俊脸从眼睛开始,一直红到脖子……这位男主缺点一箩筐,比如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做不得大事,但他真是和渣男半点不沾边。
她这边言犹在耳,第二天她和颜端一起出门,她在酒楼包间坐等颜端回来的时候,被小二偷摸塞了张小纸条,她就当着身边丫头的面儿展开看:好家伙,她爹郭汜达可真没忘掉她这个亲闺女!
郭汜达的心思又不难猜,起事不告诉她,图的就是永宁帝把她带走,到时候她可以源源不断地传回情报。只不过郭汜达想不到她没跟着永宁帝走,而是选择了颜端跑到了西关。
确定了她的去处,且等在西关的郭家探子查明她在敬文侯府可以站稳脚跟,郭汜达就联系
到她——小纸条上提醒她,她永远都是郭家女,想过得好,永远需要郭家帮她撑腰。
郭宛平越看越气,但她再气也没有失去理智,颜端回到她身边她就把这张纸条推了过去,“你瞧,他可真是我亲爹!”她指着小纸条的下半部分,“你看看,他倒是没忘记告诉我,他开年就要称帝,让我为他高兴高兴……我呸!”
颜端就爱郭宛平这份鲜活劲儿!
亲眼见识过在他爹刀下闻风而逃的郭汜达以及当场吓尿的永宁帝,他都不愿意正眼瞧这二位,“不是我说,你父亲他真是眼高手低……这信能交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