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多谢大人了。”杨华放下瓷碗,沉吟片刻道:“太原、中山、河间三镇,皇帝虽然答应割让给北奴,可据我所知。前一段时间,朝廷派路允迪去太原,缒城而入传旨于张孝纯,命他打开城门,放宗翰大军入城接收。
可张大人并不领旨,仗剑曰:国君应保国安民,臣民应忠君守义,现太原军民以大宋国为重,宁死不做金鬼,朝廷如此弃子民于不顾,何颜见天下子民。太原军民坚不受命,以死固守。
太原不降,这仗就得继续。依我看,真定、中山、赵州地还有得打。前日宗大人带信来,问我新军编练得如何。若已经恢复,望龙卫军与他共同出兵,去解赵州之围。
种师中送宗望北归之后,不也没班师,反而领军入晋吗?
宋金两国战争是停不下来的。“
听杨华这么说,汪伯彦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这朝廷也真是,一会打一会和,都叫人看不明白了。”只要仗打下去,他就有发财的机会。若天下太平,私盐生意也做不成了。
实际的历史上,早期的汪伯彦和他的学生秦桧都是主战派。到后期,因为宋军实在不争气,被人家打得灰头土脸。在认识到金人地强大后,这两个家伙才由激进的冒险主义者,变成右倾投降派的。
虽然杨华也赞成不对金人妥协,可一看汪大人此刻的神情,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汪伯彦:“茂先,今日请你来,是有一事想拜托于你。”
“汪大人请讲。”
汪伯彦道:“听说你要带兵去迎太上道君皇帝御驾还京,这次去京城,干脆将相州夏季的赋税一并解去京城,也好解官家燃眉之急。”
听汪知州这么一说,杨华有些惊讶:“大人,谁说我要去京城了?对了,现在离夏税入库还有些时日,怎么提前了?”
汪伯彦神秘一笑:“且不要问我为何知道你要去京城,早则三两日,迟则五日,京城必有公函过来调兵。至于提前缴税,反正早迟都要交上去。趁现在手头宽松,提前一些也好。宗望大军刚退,太上道君皇帝又要回京。一国二君,怎么安置,如何安置,都值得推敲。总不成再让太上道君皇帝住皇宫里去吧?我琢磨了一下。最有可能将之安置在撷景园。
撷景园本是一处皇家园林,风景虽佳。但未免失之简陋,若就这么草草住进去。太上的面子上也过不去。也不能璋显陛下的仁孝之心。简单的修葺还是有必要地。
但你也知道。东京经此兵灾,府库空虚,哪里还有银钱。我相州仓廪殷实,正可解陛下之忧。
反正夏税迟早也要交,早缴,那叫雪中送炭。迟上两月,锦上添花。未必能显出我等的一片赤忱忠心。“
杨华心中暗骂一声马屁精,但却对这个汪大人的做人作官十分赞赏。忙起身道:“大人放心,若朝廷真有军令过来调我龙卫军去迎太上皇,将今年地夏税解送去不过是举手之劳。”
正说着话,朱梦说走进来对杨华道:“杨指挥使,三衙、枢秘院、兵部有急递。”
杨华骇然。难道真有军令送来,这个汪伯彦还真神了。
这道军令很简单:命杨华率龙卫军去陈留,归尚书右丞李纲节制,迎太上道君皇帝回京。
能够再次同李纲相聚让杨华很是高兴,再说了,来北宋这么几年,他还没见过道君皇帝赵佶,内心中对这个风流天子还是很好奇地。
临行前,朱梦说突然找上门来。对杨华道:“杨指挥,不知道你这次去东京要带多少人马?”
杨华无所谓地说:“又不是去打仗,带那么多人去做什么。我从东京来相州时才五十人,这次回去还带五十人。人少,事少,也省得麻烦。”
“你还是多带些人去吧,最好尽起精锐。”朱梦说微微一笑。
“此话怎讲?”杨华大为不解。
“官家很看重将军的,至少在他心目中,将军是他一手提拔的。”朱梦说道:“听闻太上道君皇帝在镇江截留漕运,又招东南勤王兵马入卫。致开封之战。东南竟无一兵一卒北上勤王。太上这次回来。今上地位尴尬。将军此去得小心,每一步都凶险异常。千万不可马虎。”
杨华淡淡一笑:“事情还真有些复杂啊。不过,有李相在,自有他斟酌权衡,我听命行事就是了。”
朱梦说点点头:“李相乃赤忱君子,听他的总归没错。”话虽这么说,朱梦说却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
回去之后,杨华琢磨了半天,一股寒流突然从心头流过。大叫一声:“可恶!”
难怪朱梦说的话只说了一半,原来这一次去开封还真是凶险异常啊!
大殿寂静无声,没有风,鹅黄色地帷幕低垂着抚在明净地金砖上。四月的开封像一口锅盖下来,闷热得让人懊恼。
杨华小心地跪在地上,偷眼打量着阔别已久地大宋皇帝赵桓。
这地方原本是太上道君皇帝清修之所,日常也没几个人。只一个内侍模样的人轻手轻脚走上前去,拿起一张湿绢在皇帝略显灰白的脸擦了擦。
年轻的皇帝赵桓正盘膝坐在蒲团上,被冷水一激,睁开满是红丝地眼睛,不耐烦地朝那个太监挥了挥手:“去把门关上,没朕旨意,任何人不许进来。”
门沉重地关上了,那个太监又站后皇帝身边。屋子里更热,杨华口中发苦。
“杨华,太上道君皇帝一直在此修炼,你说,世界上真有神仙吗?”杨华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随口回答说:“回陛下,孔圣人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神仙之说,以微臣看来,好象有,也好象没有。臣也没见过,也只好存而不论了。”
“你一个武夫,也知道孔圣人?”皇帝青灰色的脸突然有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