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没想到自己带着衙役过来,都搬出通判大人和威胁坐牢了,对方居然还老神在在半点不慌,当即觉得没了面子。
“我警告你!我家大人可是……”
“钱通判对吧?”一道大气中带着零星笑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本夫人听了许久,也不知道你家通判大人要在这位小哥没有犯律法的情况下,如何把对方关进牢里。”
这道声音,只要是江城有点地位的人家,都十分熟悉。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小厮没敢转身,直接原地跪下,抖同筛糠一般。
“巡,巡抚夫人,这,我家老爷不知情,这不关我家老爷的事。”
“嗯,是你家三小姐让你来的对吧。”
妆容大气的妇人被一位婢女扶着跨入门内,精心描画的眉尾挑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所以你家三小姐是怎么拿到通判的官令?这件事通判大人又知不知情?非公事情况下带着衙役上门,惹得江城百姓人心惶惶,这个罪名是你们三小姐担,还是你家老爷担?”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小厮面色苍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也没敢硬着头皮说自己担。
巡抚夫人不欲多说,只道:“你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如实和巡抚大人说,让你家三小姐好好想想该怎么交代吧。”
这件事往小了说,就是通判大人管教不严,让家里人仗着自己的权势为非作歹。往大了说,三小姐就是偷盗官令,按律当斩!
通判是巡抚的手下,这强买强卖的事一旦做成,巡抚的治理就有了污点,巡抚夫人自然不可能让自家夫君替人背锅。
眼看事不可为,钱府小厮脸色灰败地起身出门,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被他带来的衙役一脸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虽然巡抚夫人没有官职品级,但是夫妻休戚与共,人家在在巡抚大人面前说得上话,而且这也不是公事,巡抚夫人还真的能管。
他们被一块令牌忽悠着过来,结果这事办的,巡抚要治罪他们也逃不掉。
“你们也回去吧,这次被蒙蔽了,下次可不要再犯了。”巡抚夫人温声道。
“你们都是大人的左膀右臂,代表的是江城官员的脸面,以后再有这种事,一定要问清楚缘由,没有大人的命令,别随意上门抓人。”
话里的意思让领头的衙役松了口气,这就是不追究他们胡乱上门的意思,心里便多了几分感激。
“谢夫人教诲,小的们以后一定用心办差,不辜负大人的栽培。”
一旁的文序越看越欣赏这个巡抚夫人,一个男人的事业是否成功,真的得看自己的另一半是否有能力。
巡抚夫人三言两语抓住了通判的一个罪名,以后对方要不就老实给巡抚办差,就得被这个罪名中断官场生涯,要是巡抚大人心狠一点,指不定全家都得发配到矿场去。
解决了一个想往上爬,有可能顶替自己夫君的手下后,又对那些无足轻重的衙役轻拿轻放,让对方记着这个恩情,对巡抚大人更加死心塌地。
回想起之前梁峰打听到的事情,文序觉得江城巡抚刚上任两年就能把这边的官员治理得服服帖帖,让自己的政令一出即行,除去自身能力外,少不了这位夫人的帮助。
等衙役都离开后,梁峰把墩墩和青石带走,冯淮则留了下来,巡抚夫人才轻言浅笑:“妾身娘家姓张,夫家姓卢,初次与文老板见面,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
文序点头,唤了一句:“张夫人。”
巡抚夫人脸上笑意真诚了些,又接着道歉:“文老板,十分抱歉,出了这种事,是妾身夫君的疏忽,让你头一次来江城就受了委屈,如果你不嫌弃,不如妾身今晚在府中设宴,让夫君与你陪个不是。”
这番话说得文序心情舒畅,明知道对方是被簪子的事吸引过来,偶然才撞上钱府仗势欺人的事,对方却绝口不提簪子的事,反而代身为一方父母官的夫君向一个外地商人道歉,言辞之间并不倨傲。
别的先不说,单说一位深宅妇人敢不经夫君同意,率先开口邀请外男进府宴饮,文序就不由得对巡抚夫人高看几分,能做得了主,能拿得了主意,也不如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子一般恪守成规,被世人目光裹挟。
这位巡抚夫人的性格意外地合他的眼缘。
文序抬眼,看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志在必得,不由轻笑一声:“夫人言重了,此事本就是通判大人治下不严,与巡大人无关。”
巡抚夫人摇了摇头:“话不能这么说,通判是妾身夫君的手下,他家下人做出这种事,败坏的是夫君治理的江城名声,我与夫君一体,是该向你道个不是。”
一番推辞,感觉差不多了,文序才道:“既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巡抚夫人微微点头,温和笑道:“那妾身就先回府准备,也通知夫君一声,擎等着文老板今晚赴宴。”
“张夫人慢走。”文序送了两步,就折身回了房间,如今他在外人眼中是个男子,为了这位巡抚夫人的名声,确实不便送对方下楼。
虽然过程与他预想不同,但今晚的宴会结果,大抵如他所想一般殊途同归,这样也不错。
早点办完早点回去,他有点想顾明野了,也不知道对方在家里有没有好好吃药。
与此同时,伏峰县,五更街,正在听乌榆汇报情况的男人狠狠打了个喷嚏,引开属下惊奇的目光。
枭王捏了捏鼻根,冷然道:“继续。”
“是,小六那边说王夫一切安好,小主子也玩得很开心,听说小主子现在说话可顺溜。”乌榆一边汇报一边暗自好奇,他也想看看小主子说话叭叭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