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道:“什么哥儿?没看到人家耳朵上的耳饰吗?也不知道这位夫郎胆子怎么这么大,见我们一群男子也丝毫不怕。”
住在五更街的学子都知道文序是个哥儿,可是学堂里的其他学子不知道,听到同窗这么说,余学不满开口:“难不成李兄看不上哥儿?还是说李兄迟迟不出发去府城,就为了等书斋上价钱更高的笔墨纸砚才配得上你秀才的身份?”
“不买就让开。”一位当日在陈情书上摁了手印的学子冷着一张脸,“罗家势大各位皆知,顾夫郎看我等求学不易,才想方设法将这些东西运来,你们不感恩还如老妇人一般背后说嘴。”
“就是,哥儿夫郎又如何,还不是办成了你我办不成的事?”
说话的人被这几句话怼得面红耳赤,看到其他人已经拿着钱袋子去找那位中年管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再晚一点就没得买了。
“潮州墨锭两块,三两银子。”
“您手上的砚台五两银子一方。”
“狼羊兼毫笔贵些,一支二百文,羊毫便宜些,一百二十文一支。”
“麻纸四十文一刀,竹纸六十文一刀,生宣价贵,二百三十文一刀,诸位按需买入。”
听着这些比往常还要便宜的价格,问价的学子不由愣了一下:“这价格是否低了些,您要不再核对核对?”
正所谓便宜没好货,可是眼前的箱子都敞开,院子里挂着灯笼,他们看得真真的,所以听到这个价格的时候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只能委婉提醒。
管家抬头看了一眼,看到不仅是开口问的人,其他人也有些担忧,纷纷让他再仔细核对,不由得笑了:“价格没错,我们公子说寒门学子求学不易,就当进货的时候顺便帮你们带一批了。”
书斋以往卖的笔墨纸砚都有赚头,按进货价自然会便宜些,更何况夫人的义子说便宜给,一番折价下来自然少了一半的价格,像毛笔纸张等物贵些,但也能少三分之一的价格,这些书生觉得便宜也不奇怪。
管家道:“诸位学子不知商贾事,虽然公子说与人便宜,但是也没有亏太多,所以诸位安心买,安心参与科考,也不枉费我们公子一番心思。”
此话一出,学子们心神大震。
“某一直觉得商贾之流利益为重,如今一看,竟是自己狭隘了。”一人喃喃道,“如若此番秋闱能榜上有名,来日在朝为官,定优待如顾夫郎这等重义重信的商人。”
管家但笑不语,旁边的墩墩等不及,拉着青石的衣袖细声细气问:“青石,他们还买吗?”
小家伙一边说一边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他们还没吃饭呢,不快点买,还在这里叽叽咕咕说些什么啊?
其他学子这才意识到这家人还没有用晚膳,一想到这里,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动作迅速选好自己需要用的东西,交了银子退出队伍。
其中笔墨卖得最多,纸张次之,最后才是比较耐用的砚台。
秋闱的时候卷子和纸张都是官府发的,而且纸张价格确实贵,所以他们也只买一些回去备用。
院子里的交易有条不紊,文序躲在堂屋窗边看了一眼,才起身走回自家男人身边坐下,还不忘小声吐槽:“这些人真墨迹,买个东西都不能利索一点,还得卢管家劝着。”
同样是倒买倒卖,以前他的客人可利索多了,他报价格,买的起就立刻交钱,买不起也不墨迹,扭头就跑,哪里有什么讲价之类的?
也不对,文序想起记忆中为了砍价差点和自己打起来的青年,还是有一个例外的。
轮椅上的男人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学子大多心思赤诚,怕你吃亏才会如此。”
“这次也没有亏太多。”文序拿过男人的手指一根一根数着玩,“卢管家的话也不是蒙他们的,如果这批货全都按这个价卖,我也才亏了七八百两。”
“伏峰县小,消化不了这么多货。”枭王道,“所以剩下的那些夫郎有何打算?”
张夫人不愧是出身商贾,短时间内就能让张家书斋调来这一批货,虽然这些文房四宝的储存量跟南地学风浓厚分不开,但是短短时间能运过来,也足以说明张家的生意不小。
否则想包船就包船,这些货物一路从临城运过来都没有被卡下,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我打算剩下的让梁峰他们运去府城,趁着秋闱全部卖了。”
文序侧头靠在男人肩上,捏着那只骨节修长的手指,轻声说自己的打算:“我只答应帮五更街的学子们带货,又没答应其他地方的,到了府城那边加点价格,恢复原来的卖价,也足以把这边亏的补回来。”
恢复到原本的价格,他赚到手的银子能把今晚的亏空补回来,那些学子也开心,毕竟在南地物品价格高涨的当下,能用原来的价格买到急需的笔墨纸砚,已经是极好的事了。
不过去府城卖的话,势必会直接和罗家撞上,毕竟往日里一省再省的学子们,到了秋闱可就没人敢省了,同样的答题标准,万一就输在卷面上怎么办?
罗家肯定也会抓住这种心理,到时候肆意抬价已经成了可以预见的情况,按辽风府巡抚以往的作风,估计是不会管的。
他喃喃道:“你已经把自己在北地的事摆到明面上,我也不用束手束脚避开罗家了。”
枭王替天子巡视北大营,发现辽风府的巡抚官商勾结,鱼肉乡里,继而出手命辽北总督严查,现在该担心的不是他,是罗家。
顾明野在他回到之前就已经有了动作,如今这个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府城,就算他秋闱的时候让人去府城卖笔墨纸砚,罗家估计也顾不上找茬了。
枭王反手握住文序的指尖,轻声道:“之前委屈你了。”